丁千砚半蹲在她身前,担忧地捏了捏她残余着泪痕的脸颊:“我这囡囡出去一遭,是碰上什么了?”
她垂着头,刚一张嘴,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爹爹,我好怕这里,我以后可不可以不修仙了?”
“当然,你若不想,那就不修。”沉稳坚定的声音像是拨开暗夜的初曦,一下子抚慰了她不安躁动的心。
她将今日演武台上魏叔的身死磕磕巴巴地讲述一遍,末了,又有些愧疚地开口:“爹爹你不会怪我吗?”
“可是我只是觉得不值,我不懂这个世界上明明有着那么多的修士,却偏偏能无情地将收割生命的利刃,对准身边的无辜之人,修士不本应该是……”
温和宽大的两掌落到她的双肩,头颅被要求抬起,丁千砚直视着她的眼睛问她:“你为何而修仙?”
她茫然地看着双手,看着腰间为了耍威风而练习使用的刀:“我……我不知道,好像这里的所有人都要修仙,我便也这样做了。”
丁千砚把她揣回怀中,面庞也变得严肃:“是爹爹我做的还不够好,我总以为宗内的启蒙教习堂,会早早告知你们这一点,因而对你的教导产生了疏忽。”
“是爹爹的错。”
丁鸢君摇了摇头。
丁千砚揉了揉她的鬓发,朝她娓娓道来。
“此间修仙者,信念为其本心,修士总是为了些什么,才孤独地与天地间做着抗争。”
“或是为了长生,或是为了变强,亦或是仅为了一个私念,因为修士迫切地盼望着那个念头的达成,才要打破天地束缚,图谋那一变的机遇。”
“修仙之人会面对许多考验,对自己初心的质疑,对永难达成目标的绝望,对其他杂念诱惑的心动……故彼之得道飞升,非大坚毅者,不能成也。”
“所以与其盼着你修仙,我倒念着你不去修仙。”
她的眼睛重新亮起:“竟是这样吗?”
丁千砚朝她眨眨眼:“你若有想达成之念,那便去修行,若无所想行,那便自由随心。让爹爹养你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心结立解,早已哭得疲惫的女孩瞬间沉入梦乡。
唯有丁千砚望着深海色的茫茫苍幕,声音似是喃喃:“只是我也许久,未曾见过别的初心了……”
丁鸢君并没有听到他的低语。
不过梦中的女孩已经重新扬起笑颜,欢欢喜喜捡起了炼丹的爱好,继续跌跌撞撞地前行着。
时间的年轮再次被拨动,朝升月落间,已经到了三百年前。
那时的她已经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修为也勉勉强强到了金丹期,与季阙之之间,更是早早定下了婚契。
不同于贫小子和峰主庸才之女的搭配,季阙之凛然的天赋早已显露,化神期的修为更是让他饱受赞誉。
渐渐的,不满于他们竟是一对的流言蔓延开来,只是碍于丁千砚的存在,一切都没有那么明目张胆而已。
可一切端倪都有显露的时候,在她于功德堂接领任务之际,总是能或多或少地听到几句。
流言如覆水般难以遏制,心中愤懑,碍于面子又不好对着季阙之抱怨,她只得对着丁千砚大发牢骚。
丁千砚一边耐心听着,一边跟着她附和:“我女儿这么通透,是他们有眼无珠!”
“更何况,道侣之间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若非当事人,怎能看透其中酸甜?”
“不过他们也提醒我了。”丁千砚肃穆地沉思道,“人心易受人言扰,我们来做个最坏的打算,提前预习一下。”
“比如说,如果有一天季阙之变心,不要你了呢?”
她半趴在桌面上,掰着手指算来算去,最后沉沉地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想揍他一顿,再干脆利落地分手,可是我的修为应该赶不上他的吧。”
丁千砚右手手掌横到眉上,做出来回眺望的姿势:“呦,我那以往性子跟个小炮仗似的囡囡哪里去了?”
丁鸢君两颊鼓起,不服气道:“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哦,所以你是打算乖乖等在原地,当一个怨妇?”
“当然不是!”她狠狠白了丁千砚一眼。
“这才对嘛!”丁千砚满意地点点头,“凡事随心而为,莫要让自己受气。”
“再不济还有我呢!”丁千砚瞪大了眼睛,声音放粗,直接模拟了一番季阙之负心后的鸡飞狗跳。
“呵!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