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初一的正午,雪谷中便会响起一阵悠扬的号角声。每当这个时候,落月宗的外门弟子就会停下手上一切工作,恭敬地伫立在自己的茅屋前。
这是上交丹药的时刻,也是决定命运的时刻。万千名弟子,万千种容貌,但表情无外乎只有两种——庆幸、哀愁!
能完成上月任务的,自然是庆幸的,因为他又躲过了一劫,能继续在落月宗追逐那虚无缥缈的梦想。而那些没能完成任务的弟子,就必须哀愁的接受惩罚,笞刑、鞭打,甚至是逐出师门。
目送自己的前程一点点破碎,唯有不甘的泪水与你作伴,这是何等的凄凉?
我不知道,千蒹也不知道,可与我们相隔几片雪田的一位男修,正切切实实的感受着这样的滋味。他哭得很伤心,但依旧挺直着腰板,恭敬的伫立在那,如同一块会流泪的丰碑。
“你猜他是第几次没完成任务了?”我以戏谑的口吻,向千蒹传音道。因为相隔较远,又不能相互喊话,所以我选择了传音。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情,他已经很惨了,你居然还笑话他!”千蒹是个单纯的女孩,见那人哭得如此伤心,也跟着感同身受起来。
“一入雪谷深似海,从此感情是路人!”我毫不在意道,“他既然选择了加入落月宗,就早已做好被淘汰的准备,没什么可值得同情的!”
“那如果我没能完成任务,被赶出了宗门,你会不会为我难过?”千蒹问我。
女孩子嘛,总喜欢问这些不切实际的问题。
“不会!”我便无表情道。
千蒹冷哼了一声,“你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因为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被逐出师门!”我是我之前给千蒹的承诺,现在我重申了一遍。
我不是要证明我有多了不起,而仅仅是为了哄她开心而已。昨天晚上我玩笑确实开得有点过了,以至于千蒹最后很不开心的离开。我今天适时的哄哄她,也无可厚非。况且我从小生活在丽春院,哄女孩子开心是我的绝活,我可不想让绝活生疏了,所以就不动声色的操练了一下。
效果斐然,千蒹虽一脸不屑的把脑袋转向了我看不见的地方,但扬起的嘴角却暴露了她内心的喜悦。
在如此严肃紧张的环境中,我还在哄女孩子开心,显然有点过分。可我还能怎样呢?像一根棒槌似得的站在屋外晒太阳已经够傻了,难不成还要我融入到庆幸和哀愁的队伍里,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远方,巨大的宫门缓缓开启,八辆马车整齐划一地走了出来,在扬起的尘灰中,又各自朝不同的方向驶去。
这些马车是用来征收云龙丹的,每辆马车都配备四名内门弟子:一名收取丹药的管事,一名负责登记的副手,一名马车夫,还有一名装卸货物的脚夫。
八辆马车驶向雪谷的八个方位,然后依次对万余名外门弟子进行征收丹药,无论你是否完成,他们都只会收取丹药,然后记录在册,不会进行任何处罚。只有当他们征收完毕,回到月宫后的第二天,待宗门完全统计结束完毕,这才开始真正的屠杀!
接受惩罚的弟子会像猪仔一样,被带到一个特定的刑场,然后接受相应的刑罚。而那些即将被驱逐出宗门的弟子,则由专门的内门执事挨家挨户的去赶人。
这些内门执事的修为都有筑基以上,往往更是几人一组。即使你再坚定的想赖着不走,他们也会有办法让你离开宗门,或者离开人世。
当然,他们亲自动手的情况很少,一般自知无望的家伙,会选择乖乖的自己离开。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有尊严的昂首挺胸,总好过被人拖出去的强。
所以,当负责我所在片区的管事,与那位流泪的倒霉蛋进行完一番交涉后,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而那倒霉蛋也心领神会,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当马车行驶到千蒹身前时,那倒霉蛋走了出来,背负行囊,向谷外走去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痛哭,而是昂首挺胸的大步向前,如同一个英勇的战士。只可惜,他最后的骄傲并未获得掌声,相反,却是那些庆幸之人的、毫无遮掩的嘲笑。
我漠然地目送他消失在远方,然后将目光落回到千蒹那边。
此时小丫头正与管事说话,表情显得很轻松。
那位管事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穿一身月白道袍,胸前别着一枚银色月牙形胸针。这与我在藏书阁中见到的李玄风比起来,似乎低了一级,但无论怎样,能混到他的级别,已经是很多弟子梦寐以求的事了。
千蒹将丹药上交后,那位管事又说了几句话,千蒹犹豫了一下后,又掏出几颗丹药交了上去。管事见此,露出了微笑,并向一旁的副手吩咐了一声。副手不敢怠慢,在一本类似账簿的本子上记录了起来。
记录完毕后,管事并伸出手,摸了摸千蒹的脑袋。虽然他的表情很慈祥,看上去就像个在鼓励女儿的父亲,但我对于她触碰千蒹这件事上,仍旧心存不满。
丫的,千蒹可是我的宝贝,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