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下次试试。”景明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
“手疼吗?”容嘉宁忽然问。
“嗯?”
“‘初雪’是你去拿的吧!”容嘉宁道,“姓常的偷酒好几回了,知道‘包子’在那儿守着,一定坑你去拿了……晚饭时,我瞧你手不对劲,怕是被我那老猫挠了吧。”说罢,她将白瓷瓶递给景明,道:“都道世家公子金贵,你仔细留疤。”
“男人不怕留疤。”他道,然后……接过了瓷瓶……
呵,男人。
“女人也不怕……哦,应该说不是所有女人都怕……”
“你为什么不怕?”
“说句粗鲁的,不怕你笑话,那叫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容嘉宁说着给自己灌了一杯,指着面具笑道,“从小被打大的。”
“你师兄也打过你吗?”
“打呀。我偷懒逃学,骗连城带我出去玩,换谁都该挨打……哦,只有大师兄打,其他的都不打。”容嘉宁看着自己再次满上的酒杯,忽然道,“对了,我还挨过你舅舅的打。”
“……”景明倒酒的手明显僵了一下,“他……怎么……为什么会打你?”
“十年前,他来雪落山,在山脚的小店吃饭时钱袋掉了,那时我正好也在山脚闲逛,我的猫不知怎么的叼来了个钱袋……我等了一个时辰,都没人来找。那时候小村落都很穷,喊一嗓子,所有人都说是自己的钱袋。我那时刚好顿顿吃馒头,腻得慌,太想吃包子了,于是干脆昧了它,拿钱去买了包子和我的小猫分了一起吃。然后正当我满口留香地从包子铺出来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你舅舅和他的伴读,也就是常傻缺,他两一眼就看到了挂在我腰间的钱袋。”
“然后……他两就一起大喊‘小偷’,追上来就要打我,吓得我‘哇’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当然我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我一哭,他两一愣,我连忙就轻功跑掉了。结果这两死心眼,轻功也是一等一地好,来回跑了三四圈,总算把我逮住了。接着他两见我是个小孩,又是个丫头,觉得不能真打,但你舅舅当时似乎很生气,也不想放过我,于是常傻缺给他出主意,说我心眼坏,偷东西,肯定是没人教养,于是去路边折了一根树枝,要打我手心。”
“打了?”
“打了呀!”容嘉宁有些委屈地道,“你舅舅当时凶神恶煞地一只手给了我十下,回去的时候手都肿了,没法写字,也没法洗衣,挨了好几天骂……实话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的猫是教过的,很乖,从不偷人东西,我猜那钱袋应当是落在地上,小猫以为没人要才被叼的,但我又跟你舅舅说不着,全当自己倒霉了。”
“就是现在这只猫?”景明问,“所以叫‘包子’?”
“不是,那只是‘包子’的哥哥,叫‘饺子’。”容嘉宁抿一口酒,回答他。
“饺子……”景明低声喃喃。
“后来,你舅舅来了雪落门,那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直接给我师父告了状,我师父倒不是怕他世子的面子,而是怕我有一天穷怕了,穷坏了,真的变成小偷了,于是又要惩戒我,然后我就又挨打了……不过这次挨打倒也有好处,手彻底肿了,没法干事儿,你舅舅看了又觉得我怪可怜,就请我吃糖人,还带我去看戏。”
“那戏我现在都记得,是《封神演义》前面的一段,讲的是纣王和妲己的故事,在戏里面,妲己一直在喂纣王吃一种我没见过的水果,后来师兄告诉我,那叫‘葡萄’……你舅舅来的时候就跟现在的时节一样,他待了好一阵,一直到过年。听说当时周国很乱,他父亲要帮同母的兄长争皇位,一直在跟人打仗。他是独子,父子一向亲近,所以他心情一直不好,我想他大概就是担心父亲,压抑太久,所以以为我偷了钱袋时一下爆发了,全撒我身上了。”
“刚挨打的时候,我本来很委屈,很生气,发誓绝不原谅他的,可相处了一段时间,又觉得他是很好的一个人啊……我见过很多贪官和奸商,明明无耻下流却偏偏不得报应,而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出身又那么好,偏偏有家不能回,眼睁睁看着父亲身处险境,却无能为力,就觉得挺心疼的。大年夜那天,我们一屋子人聚在一起吃汤圆的时候,他没怎么说话,其他人都不怎么在意,因为他平时话就不多,但我坐得近,听见他悄悄跟常路遥说,在他们长安,过年都吃饺子的,元宵才吃汤圆……”
“我那时就七岁,也不会做饺子,只好求师娘给我做了一碗,端去给他。他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