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自己认定的事,天子启,也必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就说这《削藩策》,晁错都在朝堂上嚷嚷十四年了,不说被先帝搁置了十次,也起码有八次。
换了旁人,恐怕早在第三次被搁置的时候,就会放弃这个不得君心的方略,转而去关注一些能讨帝王欢心的事。
但晁错没有。
一次次被否决,非但没能让晁错知难而退,反而成为了晁错一点点更进、完善的动力。
究其原因,或许有晁错坚毅、钢直的缘故;
但最重要的原因,恐怕是晁错背后的天子启,从来都不曾放弃。
非但不曾放弃,而且还不断完善着自己的方略,并从还只是监国太子的时候,就开始为此事谋划布局。
时至今日,乍一眼看上去,《削藩策》好像是从天上突然掉下来,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朝议之上的;
可了解内由的重臣都知道:在‘缓称王’之前,天子启并没有略过高筑墙、广积粮的积累阶段。
看似凭空出现的《削藩策》,实际上,却是天子启筹谋已久……
“公子是想说,陛下想要削藩,就没人能阻止。”
“——对此,我了然于胸。”
“我想要做的,也从不是劝陛下打消削藩的念头,而是让陛下再多做一些准备,再谨慎一些、稳妥一些。”
“诚然,陛下宏图大志,老臣断然阻拦不得。”
“可即便是能拖个一两年,让陛下晚一两年推动《削藩策》,老臣,也愿意为之献出生命。”
“因为比起宗庙、社稷的安危,老臣这条性命,根本就不值一提……”
对于申屠嘉的想法,刘荣本就有大致预料。
就算不知道这位老丞相,在历史上是个什么样的人,过去这几年的穿越者生涯,也足够让刘荣了解这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国之柱石。
“我知道故安侯,是想要在事不可为之时,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也要稍拖延父皇削藩的脚步。”
“可是故安侯难道真的认为:死一个丞相、一个故安侯,就能阻拦父皇削藩的谋划吗?”
“——从先帝驾崩,父皇即立的那一天起,吴王刘濞,就已经是父皇非杀不可,而且是非速杀不可的人了。”
“与其用自己的生命,去赌父皇会不会由于‘逼死丞相’的羞愧,而稍放缓削藩的进度,故安侯为什么不接受现实?”
“为何不接受朝堂非削藩不可、父皇非杀刘濞不可的现实,然后撑起这汉家的宗庙、社稷,以顺利度过这场必将到来的动乱呢?”
丢下这句话,见申屠嘉陷入一阵漫长的思绪之中,刘荣便从地上起身;
顾不得派去后身沾染的泥尘,当即又是深深一拜。
“故安侯申屠嘉,不需要爱惜自己的生命。”
“但在将来,父皇推动《削藩策》,以致关东诸侯并起,战火骤燃之际,宗庙、社稷,乃至天下,都需要活着的丞相申屠嘉。”
“——小子斗胆相劝,言尽于此。”
“究竟作何抉择,故安侯,自当好生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