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亡而汉兴,申不害、商鞅的徒子徒孙,便都背上了助纣为虐、助秦残民的骂名。”
“而自太祖高皇帝兴汉至今,晁错,是第一个得以跻身朝堂,得居高位的法家重臣。”
“无论晁错是否愿意,现当下,全天下法家士子,都将晁错看做了法家复兴的希望。”
“而在老臣看来,与其说晁错是汉家臣,倒不如说,晁错是法家士。”
“——晁错,是在用我汉家的宗庙社稷为赌注,为法家博一个光明的未来。”
“事成,法家便可自此复兴,晁错可为申不害、商鞅之后,法家又一‘圣贤’;”
“若不成,也不过是死一个晁错,法家仍旧可以换个张错、李错,在新君刘濞面前另辟蹊径,再图复兴……”
说到最后,申屠嘉面上笑意,便尽为一阵唏嘘感叹所取代。
“陛下啊……”
“晁错,首先是法家的士子,其次是我汉家的臣子,最后,才是陛下的老师啊……”
“晁错看重的,首先是复兴法家的重任,其次是我汉家的宗庙、社稷,最后,才是陛下的知遇之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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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亡汉兴,法家弃嬴氏而事刘;”
“今若刘濞事成,汉家甚至都不会颠覆,而仅仅只是换个刘氏宗亲,坐上陛下此刻坐着的这张御榻而已。”
“法家拿区区一个晁错,仅仅只是冒着‘晁错身死,法家再度蛰伏’的风险,便要图谋学派的兴盛。”
“可是陛下、汉家,是冒着社稷颠覆、江山变色的风险啊……”
到这时,天子启已经彻底默不作声,显然是被申屠嘉这番话语戳中内心,陷入一阵忘我的沉思之中。
而在殿侧,申屠嘉也终于站起身,颤巍巍对天子启长身一拜。
“臣,可以支持陛下推行《削藩策》。”
“但希望陛下在推行《削藩策》之前,可以做好最坏的打算。”
“以最坏的打算为前提,尽量做好充足的应对准备,才能确保陛下和老臣,将来不至于以发覆面,无颜面对太宗孝文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