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都没了,还去争个屁的太子储君……
刘荣倒是没想到自己这番话,却莫名让天子启心中,浮现出梁王刘武那刚毅的面容。
“是啊……”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
“一切,都等乱平之后再说……”
莫名有些唏嘘的发出一声感叹,天子启定定的看了刘荣片刻;
待刘荣生出疑虑,又冷不丁道:“倒是不曾注意过你小子,可是越来越像朕了?”
“——都有一个惹人头疼的母亲,也都有‘兄弟阋墙’的觉悟。”
“又都是长子不说,还偏都是庶出?”
却见刘荣闻言,只发出一阵无奈的笑容,似是敬谢不敏道:“父皇这番话,可让儿臣有些胆颤了。”
“——自有汉以来,被我汉家历代先皇说成‘类己’的,额……”
“太祖高皇帝,是赵隐王刘如意;”
“孝惠皇帝,是废少帝刘恭;”
“先帝,则是梁怀王刘揖……”
面不改色的说着,刘荣终狡黠一笑,语带玩味道:“父皇,还是别觉得儿臣‘类己’了。”
“儿臣可不想哪一日,步了这些个‘宗亲长辈’的后尘……”
一番半带认真,半带玩笑的话,非但没有引来天子启的怒火,反而惹得这位帝王一阵畅笑不止。
笑够了,舒坦了,郁结于胸膛内数日的闷气,也都随着这一阵畅笑而吐出;
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恶趣味,又毫无征兆的问出一句:“我儿刘非,年不过十五,尚敢请缨求印,引兵出征。”
“公子作为皇长子,难道连弟弟都不如吗?”
本就是一句调侃,亦或是吓唬刘荣一下的说辞,却惹得刘荣一脸正色的抿起唇,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儿。
而后,才在天子启审视的目光下,满脸郑重的点下头。
“必要时,儿也可以奔赴前线。”
“——比起老五,儿臣这个皇长子,无疑更能提振前线的军心士气。”
“但儿臣一不熟于兵法,二不比老五勇武,便是去了关东,也只能单做提振军心之用。”
“所以,此事不用急于一时——待必要时,儿再轻装简行,赶往前线即可。”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得到刘荣如此郑重其事,甚至颇有一番道理的答复,天子启只心下一奇。
心中想的是就此止住这个话题,嘴里却本能的追问出一句:“想去哪儿?”
便见刘荣又是一番思虑,方笃定一点头:“睢阳!”
“待睢阳岌岌可危,叛军也即将力竭,胜负两可之间,就差一个契机便要定下胜负的时候,儿臣带着父皇的天子节,从天而降般,出现在睢阳城头——如此最佳!”
闻言,天子启只深吸一口气,目光直凝望向刘荣目光深处。
就好似要看透刘荣灵魂的锐利目光,能从那双清澈双眸中看到的,却是无尽的坦然,以及恰到好处的精明……
“朕,知道了。”
“且退下吧。”
模棱两可的态度,倒也并没有引起刘荣的疑惑,只规规矩矩起身行礼,拱手告退。
待刘荣走到殿门处时,天子启又莫名出声,将刘荣呵止。
“倒也还有一件事~”
“交给公子去做,似乎,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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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外,上百级长阶下的广场之上,已经汇集了上百道身影。
这些身影或高或矮、或高或瘦——或羽扇锦纶,或身着甲胄。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无不是锦衣华服的彻侯,亦或是腰挂官印的重臣。
从一大早宫门开启,这些人便等在了宣室殿,却始终得不到召见,自是无人不带着焦急之色。
交头接耳着,左顾右盼着;
只每隔三五息,无人不将焦急不安的目光,撒向长阶上的宣室殿。
故而,当宦者令春陀的声音,出现在那长阶顶部时,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迎上前!
但当皇长子刘荣也随之出现——甚至还被春陀特意让到了身前时,这些朝臣功侯,便都僵在了原地。
迎上去?
迎谁?
皇长子?
且不说犯不犯忌讳,主要这储位未决,这么早和皇长子搭上关系,万一日后……
可若是不迎,万一是陛下有了旨意……
“父皇口谕。”
好在刘荣,并没有让这些个达官显贵,在长阶下纠结太久。
约莫走到从下往上第五级宫阶的位置,便居高临下的望向众人。
待交谈声逐渐平息,刘荣才带着那平淡如水,此刻却让人无比心安的温和笑意,稍昂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