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榻上的天子启却是莫名轻松,听周仁汇报完袁盎此番出使,却从叛军大营侥幸活着逃回来的大致过程,面上更是涌现出阵阵笑意。
只是开口说出的话,却比周仁那‘挂着寒霜’的面庞,都还要让人心底发寒……
“好一个袁丝;”
“在长安,朝野内外无人不念着他的好,到了郡县地方,也有不知多少人自发送来米粮酒肉,只为一睹‘名士’真容。”
“怎到了叛军大营,都能碰上愿意冒着性命之忧,放其逃命的故旧?”
对天子启这一问,周仁一言不发。
袁盎和晁错这两个死对头,不单是彼此关系恶劣,就连性格,都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
——晁错出身于法家,又是先帝安车驷马征辟的《尚书》博士,极为倨傲!
对于想要和自己交好的人,晁错非但不屑于与‘庸人为伍’,更是会指责这些人蝇营狗苟,实在是最地道不过的五蠢!
而袁盎却截然相反,极其喜欢交朋友。
在长安,袁盎的府邸从不关闭正门,凡是登门拜访的,不问缘由、来历,都会被下人们迎入府中。
想住下,侧院的客房随便挑,想住多久住多久;
不想住了,人家好吃好喝欢送不说,临走还给你塞盘缠。
想要登门拜访袁盎,无论是官员豪族,还是落魄文士,都会被迎入府内暂且住下,袁盎怎么都会抽出空见上一面。
至于送姬妾美人之类,那就更是常规操作了。
以至于当下,几乎是整个关中三辅,都无人不知‘豪侠袁盎’这个名号;
便是到了关东,一听到袁盎这个名字,无论是游侠地痞,还是官员豪强,也大都会立刻起身,以表达自己的敬意。
都不用说别的,就说去年,袁盎因《削藩策》一事而被罢官,被天子启一撸到底成了白身;
换做朝中其他人——任何一个人,没有彻侯的爵位和封国,官职又被一撸到底,就算不沦落到街头,也肯定会生活拮据。
但袁盎呢?
嘿!
人家哪怕是一介白身,也照样能不经通传,自由出入长乐宫!
东宫太后,天子生母,人家想见就见——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在东宫尚且有这么大面子,若出了长安,那就更别提了。
每到一个地方,都不知有多少豪强富户、游侠地痞,乃至于当地官员自发带着吃食财货,只求袁盎能收下自己的心意。
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有一天,袁盎被抄没全部家产,剥夺官职、爵禄,更被禁止出入长乐;
就这么身着单衣,身无长物的走出长安城,袁盎也照样能在汉家游玩一大圈,然后锦衣华服、油光满面的回到长安。
如此盘根错节,或者说是鱼龙混杂的人脉,自然是为袁盎带来了许多便利,以及必要时的援助。
——就好比此番,负皇命出使叛军大营,被刘濞囚禁,袁盎庞大的人脉网,也依旧能帮助袁盎逃出生天。
只是这样庞大的能量,对于掌权者而言……
“既是回了朝,复了命,那就收回天子节,免去临时任命的太常之职吧。”
“反正有那块自由出入东宫长乐的宫牌,他袁盎哪怕是一介白身,也照样能游走于朝野内外?”
天子启这句话,是带着一些讽刺意味的。
但周仁却一板一眼的点下头,表示自己领命。
说过袁盎的事,天子启自然而然,便又问起了平叛之事的后续。
周仁自也是娓娓道来。
“赵王遂固守邯郸不出,车骑将军郦寄一时没了办法,便先将邯郸围了起来,派将军栾布去了齐地。”
“济南、淄川、胶东、胶西四王,以及那‘吴将周丘’围攻齐都临淄,三月而不能下,又有栾布率兵来援,更吴楚大军溃散,便也各自退兵回了各自的封国。”
“——栾布进了临淄,查出齐王刘将闾过去这几个月,一直在和胶东、胶西诸王往来书信,打算等刘濞、刘戊的叛军主力攻下睢阳之后,齐系再合兵东进,抢先一步攻入关中,以图‘黄雀在后’。”
“自知丑事败露,齐王遂于王宫内自尽。”
“济南、淄川、胶东、胶西,还有被自己的郎中令弹压的济北王、被周丘击败的城阳王,都在各自的封国能等候处置。”
听闻此言,天子启平躺在御榻上,看着殿室顶部的横梁思虑良久;
旋即便坐起身,迅速进入到工作状态当中。
“派韩颓当去齐地,宣读诏书,治胶东、胶西、济南、淄川四王死罪。”
“——尽可能让他们自留体面。”
“至于齐王,便也循着楚王故事,许其葬入王陵;封禁齐王宫,齐王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