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慈爱,儿,羞愧不已……”
对于薄皇后这极为官方,或者说是恰当到有些冰冷的回应,刘荣心里只一阵不是滋味。
但刘荣也知道:现在,不是可怜这位薄皇后的时候;
如今的刘荣,也没能力为这个可怜人——为自己理论上的母亲,做任何能改善处境的事。
故而,只是在暗下为薄皇后的凄惨命运感怀片刻,刘荣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正盘算着怎么把话题引入正轨,道明自己此来的意图,却闻上首,传来薄皇后那清冷、淡雅,又莫名令人怜悯的声线。
“太子有这份孝心,是极好的。”
“但才刚得立为储君,太子本该先去东宫,探望太后。”
“——在探望太后之前,便先来椒房探望我,这是很不妥当的。”
“待离开椒房之后,太子还是去一趟长乐吧。”
“我汉家以孝治国、以孝为国本;”
“作为太子,更应该孝顺的,是颁诏册立储君的东宫太后,而不是我这个‘窃居’椒房,多年无有所出的皇后……”
说这段话的时候,薄皇后的语调依旧平静。
就好似一潭死水,扔一块石头下去,也只会泛起片刻涟漪,而后便又恢复静谧。
但即便是这平淡清冷,好似是在说别人的事的淡定语调,也依旧会让人听出无尽的苦楚,和说不尽的哀愁。
听闻薄皇后此言,刘荣面上只顿生一股惆怅,就连脸上挂着的那抹浅笑,都莫名带上了些许苦涩。
而在上首,薄皇后说出那句‘窃居椒房’之后,便再次将试探的目光,撒向了刘荣身边的栗姬。
——对于栗姬,薄皇后的印象很不好。
准确的说,绝大多数的人,都很难对刁蛮跋扈的栗姬,由衷生出什么好感来。
只是薄皇后,本就是个安静沉闷的性子,坐在皇后之位上,处境也是愈发的艰难和尴尬;
即便是不喜欢栗姬,薄皇后自顾不暇,也只是‘不喜’而已,却并不曾因为这些许‘不喜’而做过什么。
但今天,见栗姬被自己言语‘刺激’了这么多回,却依旧能保持冷静,甚至都隐隐有了些后宫姬嫔对待皇后时,所应有的谦卑和恭顺?
思来想去,薄皇后也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或是什么人,能让栗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产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于薄皇后此事的想法,栗姬自是一无所知。
甚至就连薄皇后不是撒向自己的探究目光,栗姬都没能及时感觉到。
此刻,栗姬正规规矩矩坐在刘荣身旁,脑海中,依旧回味着昨夜,刘荣再三向自己强调的话。
——母亲日后,是肯定要住进椒房的。
——但父皇对皇后有愧,再加上太祖母已经离世,父皇纵是有心让母亲搬进椒房,也还是会不忍心让皇后搬出椒房。
——父皇,需要一段时间来说服自己。
——母亲只需要知道:如今的母亲如何对待皇后,日后的程夫人、贾夫人,乃至绮兰殿的王夫人、王美人,便会如何对待我汉家的‘栗皇后’……
“栗皇后……”
“嘻,还怪好听的嘞……”
暗下窃喜着,栗姬面上不由喜色更甚,只赶忙将身形坐的更直了些。
昨晚,刘荣跟母亲唠叨了一整晚;
但此刻,栗姬的脑海中,却只剩下一句话。
“我怎么待皇后,后宫诸姬嫔将来,便会怎么待我……”
“不对,是待栗皇后……”
如是想着,栗姬便维持着恭顺的坐姿,陷入了对未来的无尽遐想之中。
而薄皇后和刘荣之间的交谈,也随着刘荣直入正题,而正式进入正轨。
“今日来,除了过去这段时间奔波于关东,没能探望母后之外,倒也有一件正事。”
刘荣图穷匕见,薄皇后暗道果然,面上只淡淡一点头,示意刘荣直说便是。
便见刘荣深吸一口气,无奈的笑着一声长叹,侧身看了看身旁的母亲栗姬;
而后,才再叹口气道:“近些时日,宫内外多有传闻。”
“——说儿得立为储,儿的母亲,便理应得立为后,并入主椒房。”
“对于这样的流言,儿一向是不当回事的。”
“只是流言愈演愈烈,儿担心母后,也会被这些流言饶了安宁。”
“这才带着母亲一起来探望,好让母后安下心,也好让那流言,不攻自破……”
刘荣话说的隐晦,但在薄皇后听来,却也和平铺直叙的大白话差不了多少。
——我做太子了,大家伙儿都说,我母亲应该母凭子贵,成为皇后;
——但我觉得不该如此,至少暂时不必急于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