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汉家第二位长公主,馆陶主刘嫖的名声,比起鲁元主刘乐,真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白脸,我今日便是唱完了。”
“凑齐仪仗前,太子就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别再出宫乱逛了。”
“——不用太子专门走一趟来催。”
“便是没有丞令轮值,也总该有奉常的官员在?”
与绝大多数人的猜想稍有些出入——作为皇宫内,专供天子马匹、车驾的官厩,未央厩并不是由顶头上司:太仆衙门负责日常运转;
真正负责未央厩,以及东宫长乐厩日常运转的,是负责礼法的奉常。
在未央厩随便寻了辆旧马车,套了几匹老马,又带着临时抓壮丁抓来的谒者汲黯;
再在宫门处,扯着天子启的虎皮,拉走了四十多号禁卒为自己开路,刘荣也算是凑出了一套极其低配的太子仪仗,顺利抵达了祖母窦太后所在的长乐宫。
那奉常官员,姓汲,名黯。
“——连自己的母亲,都设计诓骗到了这等地步,再不拿出点什么,就想空口白话的把人哄好?”
“却不曾想皇祖母,居然对自己的长孙,厌恶到了这般不分是非黑白的地步···”
封建帝王的统治,或许有许多内核,如民心、兵权、声望等等;
但其中最简单直接,同时也是最有效的一种手段,便是保持神秘感。
“不知未央厩今日,是奉常哪位丞令主事?”
这,便是百来人的禁军,外加二三百太子卫队。www.linghunxs.com
除了预先开路,为刘荣清理御道的禁卒,还需要有刘荣自己的卫队随行。
几欲开口,都被祖母那淡漠清冷的面庞,以及那完全没有焦点的空洞眼神,又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
“太子先得诏封,后祭祖告庙,再行大典,以受百官纳拜——这是早自宗周之时,便定下来的规矩。”
听出祖母语调中,那扑面而来的疏离,刘荣只淡然一笑。
说着,窦太后又深吸一口气,总算是将涣散空洞的目光,从殿门的方向收回,大致落到身旁的女儿刘嫖身上。
眼神提醒汲黯‘当心着点’,嘴上也不忘淡然道:“汲卿祖上,乃宗周卫国国君身边的宠臣。”
但眼下,刘荣却是被这个小小的难题,给弄的左右为难了···
如今的堂邑侯府,那都是写作侯府,读作馆陶公主府的,陈午作为一家之主,却是连个奴仆下人都不如。
而在如今汉室,根据叔孙通在太祖高皇帝年间,为汉家所制定的一整套礼法制度,刘荣若果真这么做了,那便是‘自堕威仪’;
轻则明日一大早,朝臣百官、公侯贵戚的弹劾奏章,便要如雪花般飞入未央宫,将天子启彻底掩埋。
“莫说是兄弟情谊——就连宗亲诸侯的体面,皇帝都半点没给梁王留。”
“是了;”
明白这些,刘荣自也值得打消仅存的侥幸心理,略带些尴尬的笑容,将目光投向身前,专门出来迎接自己的太仆官员。
发出一问,不等刘荣开口,窦太后又稍发出一声轻叹,旋即自问自答道:“哦···”
“皇祖母以宗庙、社稷为重,此实天下之大幸!”
“及至皇祖母颁诏册立储君,汲卿得乃父举荐,以为太子洗马。”
开口便按照早先打好的腹稿,开始了这项名为‘修复祖孙关系’的庞大工程···
“皇祖母这话,可就有些羞煞孙儿了···”
“禀殿···”
糯糯的开口,正要为刘荣说说情,却见窦太后悄然抬起手,制止了刘嫖继续往下说下去。
——既然是奉常出身的官员,那对于一因礼法、制度,必定是烂熟于心的。
——没有继续固执于册立太弟,孙儿替天下,谢皇祖母幡然醒悟!
这并非是场面话,而是刘荣由衷而发。
“朝堂没给孙儿备齐仪仗,也是题中应有之理。”
单只是好男色也就罢了,偏偏还玩儿的贼花,动不动就给人小年轻折磨致死···
“呃,殿···”
待刘嫖悻悻住了口,窦太后才悠悠一声长叹,只将刘嫖那只被自己捧在腿上的手,攥的更紧了些。
如果有奉常的丞令在,就算无法给刘荣提出有效的建议,也至少可以从礼官的角度,给刘荣些许‘特事特办’的权利。
···
看似很没必要,却是封建时代的帝王,相当有效的保持逼格的手段。
“我这个瞎了眼的老寡妇,又能说什么呢?”
“于情于理,都不该再有变动,以安天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