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恶不作的渣滓,为祸地方多年,好不容易被一个公正的县令捉拿下狱,并依律判了死罪;
结果送去廷尉审批的卷宗,等来的却不是‘可以执行’的审批通过回执,而是天子启大赦天下的诏令……
好,算你小子走运,放你出来;
结果没两天的功夫,又是犯下杀人放火之类的大罪,再次被捉拿下狱,判了死罪。
当地百姓群情激愤,恨不能啖其肉、寝其皮!
县令也很给力——这边刚抓了人,那边便给长安廷尉发去了死刑执行申请。
结果又等了大半年,再度等来了天子启大赦天下……
如今,关中已经开始出现一个很危险的说法了!
——说是只要张欧做廷尉,那除了谋反之外,便没有第二种罪行,会真的让罪犯被处死;
左右不过‘判’了死刑,然后在张廷尉的宅心仁厚下吃几年牢饭。
长则一两年,短则三五月,总能等来下一次大赦……
“朝野内外对廷尉的指责,究竟有几分真假,廷尉自己心里清楚。”
“——我这双眼睛再瞎,也不至于看不清一个廷尉,究竟有没有做好自己的本职。”
“若不是看在廷尉已故的父亲:安丘懿侯的份上,我也不会对朝野内外的劾章视若无睹,仍留用君侯于廷尉任上。”
“只是此番,君侯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却是实实在在的把我,果真当成一个瞎了眼的乡野愚妇了……”
明明已经自嘲过,却还是被窦太后如此不留情面的指责‘别装可怜,你就是个很不称职的廷尉’,张欧自是不敢多辩解。
正要说点什么——好歹为自己没有污蔑梁王刘武解释几句,便见御榻之上,窦太后原本满含盛怒的面庞,此刻却是布满了阴森冷然。
“君侯,还是回到自己的府邸,静侯皇帝的罢免诏书吧。”
“——太宗皇帝有制:将相不辱,许公卿二千石自留体面,不得刀剑加身。”
“按照惯例,应该是由廷尉卿登门,为君侯斟上御赐鸩酒的。”
“既然君侯自己就是廷尉,那倒也省却了不少麻烦?”
窦太后清冷之语,这便算是在眨眼之间,宣判了一位当朝九卿的死刑。
按照惯例,被太后如此不留情面的说上一句‘回家等着被罢免吧’,以如今汉家的风气,张欧甚至都不用廷尉带鸩酒上门,便会自己给自己留体面。
但这件事,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至少张欧这条性命,还没这么容易就被盛怒之下,不惜将梁王刘武的疯狂举动归咎为‘有人诬陷’的窦太后取走。
不知是早就到了殿外,只是没有进来;
亦或是真的有那么巧。
几乎是张欧这边,刚面色灰败的叩首领命,表示自己这就回去,给自己保留体面,天子启和刘荣的身影,便也随即出现在了殿门之外。
没有唱喏,也没有通传。
汉家的天子和储君,就这么大咧咧走进了东宫太后的居所,齐声对御榻上的母亲/祖母拱手一礼。
“儿臣,参见母后。”
“——孙儿,参见皇祖母。”
“——惟愿太后千秋万福,长乐未央……”
对窦太后,父子二人的态度虽不尽相同,但面上神情,却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是微皱着眉头,勉强维持的淡定,却一眼就能看出郁闷之色。
窦太后显然看不清这些细节;
听到皇帝儿子,以及长孙刘荣的声音,本就不甚愉快的神情,只霎时间便更多出一抹讥讽。
“喏?”
“——戏台刚搭出个架子,角儿这便来亮相了。”
“皇帝这戏瘾,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阴阳怪气的一语道出口,窦太后只双手抓着鸠杖顶部,将脑袋往异侧一别,以颧骨撑在手背上。
只嘴上,仍是极尽讥讽道:“今儿个,皇帝是要唱哪一出啊?”
“——冒顿单于鸣镝弑父?”
“还是乌孙王子残害手足?”
相较于后世,京、川、昆、豫等地方戏曲相对发达的时代,如今汉家,其实是没有成体系的戏曲类目的。
唯一可被称作‘戏’的,是禁中宫讳于年节时,半祭祀、半娱乐性质的蚩尤戏。
最早的蚩尤戏,大约出现在周中期,以蚩尤为丑角,讲黄帝斩杀蚩尤的故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根据地域文化差异,而发展出了不同的内容——以敌对国的某位暴君,又或是某个残暴的将领、奸诈的文臣为丑角,讲本国击败对方的故事。
到如今汉室,尤其是先帝一朝天下大治,百姓民安居乐业之后,蚩尤戏更是得到了长足发展。
有以疫病、灾害为丑角的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