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却没多说,只满脸凝重的开口道:“诸位,且入内吧。”
“父皇,早已等候多时……”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众人当即心下了然,便各自带着哀痛、沉重、阴郁、忧虑所糅杂而成的复杂神情,依序抬脚踏入了行宫。
只是不同于平日里,汉家相对宽松些的礼法制度:这一刻,每有一人抬脚踏入天子启所在的行宫,殿门外的谒者,便都在朗声赞拜。
“丞相桃侯刘舍觐见~”
“御史大夫阳陵侯岑迈觐见~”
“内史田叔觐见~”
···
“条侯周亚夫觐见~”
“曲周侯郦寄觐见~”
“弓高侯韩颓当觐见~”
“榆侯栾布觐见~”
···
“宗正刘辟强觐见~”
“太史令司马谈觐见~”
“太子太傅魏其侯窦婴觐见~”
···
···
······
自天子启正式病危,短短不过两个多时辰的功夫,该到场不该到场的人——除去一个东宫窦太后,以及在路上的薄皇后、栗姬,便已然悉数到场。
待看清御榻之上,天子启满脸病态,出气多进气少的闭眼平躺于榻上,涌入殿内的每一个人,都不受控制的跪下身来。
但没人敢说话。
在这样的场合、在这样的情况下,没人敢主动开口,说出哪怕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而在御榻之上,天子启就好似有所感应般,费力的睁开眼,用眼角撇了眼殿内众人;
没能见到自己希望见到的几道身影,又有气无力的再度合了眼。
——天子启,在等。
或许是在等人来齐,或许是在等几个,甚至是某一个人——总归是在等。
但殿内的众人,却是随着时间流逝,每过一息,心便会悬起一分。
“陛下如何?”
终,还是刘舍强撑着起了身,轻声一问,却只换得郎中令周仁默然摇摇头。
便见刘舍深吸一口气,回身看了看身后,才刚回到殿内的太子刘荣;
而后再问道:“可有遗诏?”
就这么一下,便足以看出刘舍此人,绝非坊间传闻那边不学无术,单凭一个‘项氏后裔’的身份,便无限消费自家先祖的幸佞小人。
——天子启不省人事,每一次睁眼,都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向这方天地!
太后又不在场,朝堂又才刚经历三公九卿重臣的大洗牌;
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丞相的刘舍至少要保证:万一天子启再也醒不过来了,朝堂接下来的事也有个章程。
由天子启亲自定下,并由在场众人认可、由刘舍亲自操办的章程。
“陛下,尚有行针转醒之力。”
“但早先,陛下有令:要等太后、皇后——至少栗夫人赶来之后,再由太医行针唤醒陛下。”
言简意赅的对刘舍给出答复,周仁便无比庄严的昂起头,目光越过刘舍,投向刘舍身后的其余几人。
“请丞相、御史大夫,又条侯、榆侯上前。”
“——陛下有意托孤。”
“特令几位跪于御榻前,恭候陛下口谕……”
此言一出,被周仁点到的几人当即上前——哪怕是至今都还在对天子启生闷气的周亚夫,也是毫不迟疑的走在御榻前跪下了身。
而后,整个思贤行宫,便陷入了一阵极其漫长的沉寂。
所有人都在等。
所有人,都在等。
所有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