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怎会……”
“怎会这么快……”
又是自顾自几声轻喃,刘荣终还是从呆愣中回过神,不咸不淡的一摆手,示意众人落座。
却是还未开口,老太医令便已是颤巍巍起身上前,就好似刘荣知道要找自己问话般,主动跪在了殿中央。
“老太医……”
“唉……”
“葵五,去扶着些。”
本想要直接开口发问,却见老太医一大把年纪,竟是短短一日便熬得双目猩红,面色也出奇难看,刘荣不免有些心软。
让葵五将老太医令扶回去坐好,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疑惑,开口发问道:“父皇的身子,朕大体是知道的。”
“——虽然有些犯忌讳,但也实在是忧心于君父,故而打探了些。”
“却都是在父皇允准之后,寻太医令问来的。”
“若朕记得不错,太医令曾于大行皇帝三年亲口说过:若是加以调养,父皇再多五六年寿数,便绝非人力不可为。”
···
“过去这三年,朕太子监国,一己之力扛起汉家宗庙、社稷,又朝野内外大小事务。”
“父皇纵是谈不上静养,也当是松快了些。”
“怎不过短短三年,便已是……?”
说到最后,刘荣的语调中,便再度带上了满满的不敢置信。
——怎么会?
——明明比历史上更轻松,天子启,怎么会死的比原本历史上还早?
刘荣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古怪,但天子的本能——天子启亲手调教出来的本能,让刘荣隐约生出了些许狐疑。
但随着老太医令接下来的一番话,刘荣却是震惊之余,不免又是一阵感怀唏嘘……
“禀奏陛下。”
“大行皇帝的身子,其实早在太宗皇帝晚年,便已近油尽灯枯了……”
老太医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一个王炸丢出来,将刘荣在内的众人齐齐震在了原地。
太宗皇帝年间!
油尽灯枯!
那岂不是说,大行天子启能撑到老爹驾崩,都已然是用了大毅力在强撑?
众人惊骇欲绝,老太医却是疲惫的眨了眨眼,将眼眶内的酸涩感驱散稍许,便自顾自继续道:“太宗皇帝之时,太子储君关乎国本;”
“——兹事体大,太宗皇帝行令太医属:绝不可将太子储君的事,对外泄露哪怕半字!”
“及至太宗皇帝驾崩,大行皇帝即立,更是当即便有吴楚作乱。”
“大行皇帝为免天下人心惶惶,也就不得不继续撑着了……”
说到这里,老太医也终于是长松了一口气。
——藏在内心深处多年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得以宣泄,老太医只觉肩头一轻,身上疲惫都好似缓解了不少。
砸吧一下嘴,又沉吟片刻组织一番语言,便见老太医再道:“三年前,臣确实亲口告诉陛下:只要静养,大行皇帝的身子,便还能有五六年的寿数。”
“若不然,便只能靠猛药撑着——生不如死的撑着,才有延寿的可能。”
“而过去这几年,大行皇帝虽不再承担朝政之重,但臣交代的重中之重:严忌酒色,大行皇帝,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甚至反倒还因为不再过问朝政、得了空闲,便较往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到这里,御榻上的刘荣,以及跪坐于殿内两侧的刘舍等人,也总算是听明白了。
——天子启的身体,早就不行了!
若不是生在帝王家,又本身就是帝王,能靠着各种珍贵药材强行吊着命,说不定都会走到太宗皇帝前面!
而过去这几年,天子启虽然将肩上重担卸给了监国太子刘荣,却也如愿过上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喝多少酒就喝多少酒,想x哪个姬嫔就x哪个姬嫔的糜烂生活。
如此三年,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终究还是没能抗住天道的摧残……
“早些年,父皇都是用药石吊着?”
“那近几年……?”
听闻此言,老太医却是缓缓摇了摇头,给出了自己最后的答复。
“大行皇帝,不愿再靠药石吊命。”
“——太宗皇帝时,大行皇帝吊着命,是为了承袭大统;”
“即立之初,又是为了平灭吴楚,而不得不强撑。”
···
“待吴楚平灭,大行皇帝也还愿意吊着命,好扶保太子储君。”
“但在太子储君——也就是陛下监国之后,大行皇帝,便不愿再用吊命的药石了……”
“陛下说:储君长成,也就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