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蕴无奈的摇摇头,低头继续摆弄晒干的芸香草,芸香有祛风清热、活血散瘀的功效,不但可以制成香料,还可以炮制入药。她从山上采了许多回来,不止是想制香,还想炮制成药材,卖与县城的药房换银两。
在侯府时,她从没有为银钱发过愁,每月的月银是寻常百姓数年的吃穿嚼用,更别提还有放在她手底下的几间铺子。如今回到宋家,她不想委屈自己,只能想办法多赚些银子改善生活。
宋蕴正想着,门口突然传来些许动静,等她抬眼望去时,莫绫已经冲了出去,却只带回一封信。
莫绫郁闷极了:“姑娘,那人跑得好快,只留下这个。”
信封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倒真不是她熟悉的,宋蕴顿了下:“许是陈大人送来的。”
离陈不逊带走贼人已有两三日,案子也是该有一个结果了。宋蕴拆开信,脸上的笑容缓缓淡去。
“姑娘,不是好消息吗?”莫绫小声问道。
宋蕴摇摇头,她对此事早就预料,却没想到即便是陈不逊,也没能将此事查到底。
那两人就这样死了。
仅凭两个不知来处的贼人就想给平阴侯府来上一刀,是她太过天真,但既然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平阴侯夫人是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
第一次她尚能躲过,第二次、第三次呢?
难道她要永远生活在不安与怀疑中吗?
宋蕴叹了口气,收起信,随手丢进灶台里。跳跃的火焰将上面的字迹迅速吞没,纸页挣扎扭曲,却不能抵抗分毫。
“莫绫,”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飘在半空的云,一阵微风便能轻易吹散,“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这世间没有人值得依赖与信任,哪怕是最公平正直的小青天。
莫绫看不懂她的难过,大大咧咧的保证道:“姑娘,你别怕,还有我呢,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
宋蕴摇摇头,没再说话。
或许她从刚开始就不该把任何一丝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晚间,宋蕴草草用过几口晚饭便回了房间。
宋柏轩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偷偷叫来莫绫询问:“今日发生了什么?”
莫绫没怎么犹豫便将实话交代了,又补充道:“姑娘很失望,好像也很难过,可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人死掉又不可惜。”
宋柏轩握紧了手中的木杖:“我知道。”
莫绫诧异的看向宋柏轩。
宋柏轩轻声说:“是我的错。”
是他太无能,才叫女儿求助无门,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人身上。
是他太无能,才招来杀身之祸,叫女儿为他担忧不得安眠。
都是他的无能。
如果他不是一介白身,那些人又岂敢如此猖狂的罔顾法理、包庇权贵,视人命为草芥,将世间公正玩弄于股掌之中?
天日昭昭,法理难明。
夜里的风很凉,仿佛能冷入人的骨髓。
宋柏轩握着木杖,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房中,映着洒进来的月光,枯坐在书桌前。
他有一个极聪慧的女儿。她人生的前十几年,身为人父,他未曾供给分毫,难道在之后的漫长余生里,他还要心安理得的成为她的拖累吗?
他这样的父亲,太失败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宋蕴起身时便闻到了丝丝缕缕的饭香。
她收拾好出门,看到宋柏轩端坐在饭桌前,手中持着木杖,神情格外寂寥。
“父亲?”
宋柏轩抬起头,对上宋蕴惊讶的目光,又很快移开视线,声音嘶哑:“今日我要去医馆一趟。”
宋蕴顿了下,笑道:“刚巧,我今日也要去医馆。”
“是那些芸香草?”宋柏轩神色复杂,垂下头,低声说道,“蕴儿,实在是委屈你了,为父……是为父无能。”
“父亲不必这样说,做这些,是女儿心甘情愿,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或许除了这条路,她还有更多捷径可走,或是凭借她的容貌,或是凭借她曾经侯府千金的身份……可她都不愿。
她不愿被人当做一个玩物观赏把玩,更不愿将自己的命运交予别人手中。她这条命可以低贱,可以不值钱,可以如草芥浮萍随风飘摇,却绝不可以任由他人掌控玩弄。
千丝坊是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