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很轻,让人想起无实体的云朵。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又被赖上了。”赵诚松了口气,左右看了看,突然说道:“其他人就算了,别看楚棠其貌不扬,还是个难缠的,那天咱俩不是把人送回来,走的时候我不小心听了一嘴。”
他本能放低声音,跟做贼似的,“.......她勾引自家表妹夫不成,被人撞上,一时昏头跑去跳的河。”
“你上回还救了她,可被别赖上。”
作为一个大院长大的发小,赵诚痛心疾首地强调了一遍,扭头看见慢吞吞跟在后面的殷白汀,那深邃的眼神凝视着虚空,似乎在认真思考他说的话。
然而赵诚一看,当场差点哭了——
“哥,你咋虚成这样了?”
“早上摁着江有福那蠢货揍了一顿,又饿了?”
要说他汀哥从小也是院里一霸,虽然脾气不好,毛病忒多,还随时臭着张脸,但因从小就长得跟那画上菩萨坐下的童子似的,女孩子追着他跑,长辈们对他喜爱极了。
不说赵诚爸妈,就连他奶都爱咧着没牙的嘴,跟在殷白汀后面颤巍巍地喊:“小白啊,过来......奶这有糖。”
可这么个大少爷,怎么就有洁癖呢?
自从惹出了那件事,家里老爷子们气狠了,不但罚大家伙下乡,还不允许家里寄钱寄票,下了死规定。
这两个多月来,十几个兄弟愣是没敢敞开吃饭,他们就算了,但他汀哥可是要了大命!
赵诚悲从心里来,“你这洁癖真没法治?”
这个问题。
此时饿得头晕眼花的殷白汀也想知道答案。
在京都时条件充裕,除了家里长辈偶尔唠叨几句,还不觉得洁癖有什么不好,下了乡,殷白汀噩梦般的人生就此拉开帷幕。
不管是大队食堂打饭大妈抠着碗边那指甲缝里的黑泥,柜子里那些发黄发黑砸墙上都砸出个坑的窝窝头,还是知青住宿点脏乱差、蚊虫乱飞的住宿条件......
不能细想,一想他的脸色更苍白了。
殷白汀生无可念地往前走。
与此同时,楚棠一行人终于到了江家。
有见多识广的方正国和许富在,江家婆媳那些小心机被压制得死死的,跟被剜了心头肉一样,掏出了一千七,当面给了楚棠。
不仅如此,在许富的指挥下,还把楚旭两口子结婚时在隔壁搭建的土房给要了回来,物归原主。
是的,这些年楚棠都住在院子棚子里,睡干草上,夏天挡不住太阳,冬天遮不住刺骨寒风,再好的底子也禁不住折腾,好好一个老天爷亲女儿,没了气运护体,变得连普通人都不如。
至于她爸妈的房子,早在楚棠过来的第一年,就被江宁花言巧语以读书需要安静的名义给强占了。
这边方正国和许富帮人帮到底,叫了几个热心肠的婶子,帮忙把江宁的东西拿回来,屋子里腾干净,好留给楚棠姐弟住。
那边楚棠看着自己粗糙皲裂的手,心痛极了,哪里还会去搬东西,摆出一副伤心透了的样子,坐在堂屋门口光明正大的偷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背对众人,摸着脸上的皮肤,总疑心没早上的手感粗糙......
她心里一动。
难道把原本属于楚棠姐弟的抚恤金和房子拿到手,气运这么快就回来了,开始修复起了容貌?
楚棠上辈子的执念几乎都在这张脸上,她心里砰砰跳个不停,从衣服里掏出碎镜片,对着脸照去。
看清的瞬间,她挑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