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马车夫停了下来,她深沉而长久地注视着这座城市。
拿破仑修建的凯旋门在她的身后,而这位皇帝已经埋骨南美洲的小岛,她想起自己也曾见过这位皇帝一面。
和她所想象的相反,这位皇帝那个时候的胃病已经显露了端倪,他看上去虽然不老迈,但是身上却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料想中翻云覆雨的豪杰,或者雄踞天下的皇帝大相径庭,这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暗示她上了一条风雨飘摇的旧船。
她静默地思考着,她的确为他送了信件,日后这位皇帝卷土重来,莫雷尔先生为了救她出来,将她描述成了一位狂热的信徒。
然而这位皇帝的重新统治并没有持续很久,他如流星一样陨落了,而给她写的陈情信正好交给了国王陛下。
这是命运吧,她忍不住想。
命运在推动着她沉入深渊,而如今命运又把她送到了这座宏伟的都市前。
步入初夏的夜风是暖和的,潮湿的,她抬起手,似乎想抓住风的尾巴,然后又自嘲的笑了笑,放下了手。
她太久没有感受过这些了,风也好,雨也好,夜色也好,黎明也好,她曾被剥夺过一切,因此她什么都不忍心错过。
“走吧,”她上了马车,“我们入城。”
贝尔图齐奥挑选的府邸位于香榭丽舍大道30号,可以说足够气派,而这位管家正穿着一套黑色的正装,立在门口等待着她的到来。
“这是您的文契。”贝尔图齐奥毕恭毕敬地说,递上了一份文件,一只手接过了钢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微微地抬起头,第一次看到了自己这位神秘的主人。
女人对他微微地笑了笑,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微微地怔了一下。
“小姐听说您今晚到达,所以一直在等您。”贝尔图齐奥轻声说道。
黑发的少女正坐在门厅的椅子上,她垂着头,显然已经睡熟了,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现在的确不早了。
“她不愿意回去。”贝尔图齐奥低声补充道。
女人走了过去,她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少女单薄的肩膀上,“醒醒。”她温声说道,少女发出了一声小猫一样的呼噜声,然后靠着她的手歪了过去。
贝尔图齐奥看到伯爵露出了一个淡淡的无奈的笑容,然后抬起手示意她不用靠过来,少女顺势躺在了她的手臂上,然后她抬起手,揽住了少女的膝弯,然后将她抱了起来。
她让少女把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显得十分自然而然,毫不吃力地向前走了过去。
贝尔图齐奥跟了上去。
可能自己这位主人的确和其他贵族老爷不太相同,他想。
海黛醒来的时候,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是来自衣服上的熏香,仿佛睡莲在午夜盛开的香气,然后她感到了自己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香气越发的浓烈了起来,她的鼻子似乎碰到了丝绸,或者是柔软冰凉的皮肤。
她彻底惊醒了,低低地叫了一声,对方低下了眼睛,金色的眸子从长长的黑色睫毛里露出了一点细碎的光芒,让她想起了儿时母亲衣裙上的金箔。
“这么晚了,去睡吧。”伯爵自然而然地说道。
海黛挣扎了一下,但是对方没有放手的意思,她的步伐稳而轻快,似乎她的重量对她来说完全不算什么负重。
伯爵推开了她的套房的门,走了进去,将她安放在了长沙发上。
“喜欢这里吗?”她说道,坐在了一边的蓝白蒲团上,上身微微前倾。
海黛在跪下来之前被她抓住了手臂。
“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海黛轻声问道,她的法语讲得很好,口音柔和动听,伯爵笑了笑,让她坐在了一边。
“也许你今晚不想睡觉了。”她笑着说,“正好我旅途也很兴奋。”她抬起手,摇了摇铃,让侍者准备一点宵夜和茶,“在那一天,看着你的眼睛,我猜你大概此生有一件,即使是自己死了也要做成的事情吧。”
“是的。”海黛点了点头说。
“我有一个仇人。”她轻声说道,“阁下,我有一个仇人,就在巴黎的仇人。”
“如果不能割下他的头颅,我此生无法安息在任何一个墓穴。”
侍者很快来了,带来了热气腾腾的红茶和烤好的精致点心,海黛抬起手,让茶水一滴不落地落进精美的东方瓷器之中,在她用双手捧起茶盏之前,伯爵伸出了手拿起了茶托,自然而然地喝了一口。
“请继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