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是礼貌地,长身行了一礼,便走出那街角,要走出那一场惆怅的梦境去。
人在低谷时,喝水都要塞牙缝。想要吃个桔子,买盏花灯,都这么难。
“哎,小仙女,你叫什么名字,住什么地方?”那人的声音,从身后追来。
如清泉汩汩,温润而爽朗,亦有些放荡风流,不拘不泥,其实很好听,很受用。
“……”她却不答。
“我叫晏西棠,云泽人,二十岁,未娶亲,是来参加今年春闱的……”
我管你是谁呢。她心头叽歪着,闻言驻足,却依旧未回头。
“等我今年高中了,我就到你家来……找你,还你兔子灯和桔子,好么?”
仍是想套她姓名和住处。
“……”她突然转身过来,将那阑珊灯火中的俊美儿郎,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仔细打量了一番。
心道,他若高中,可不得上她家来不是?琼林宴上展英姿,然后,终其一生,入夜氏皇家之彀,为大兴王朝所用。
却终是未开口,说点什么,应他什么。
只是,再一次的,欠身抬手,小女子行了个男儿礼,就此别过。
转身,举步,回她那清冷而忧伤的境地去。
桔子没了,兔子灯没了,出来一趟,徒劳无功,心头有些空空的,恹恹的。
然而,等她回到那冷宫中,竟发现,还有更大的空洞,在等着她。
连母亲……也没了。
紫绡抱着青岚,坐在门口,在等她。
见了她,递过一张手书,让她阅后即焚。
那是母亲的自绝之书,她看后,便是难以自抑的嘶声痛哭,一阵撕心裂肺的潮涌,几欲晕倒过去。
原来,母亲说想吃桔子,让她出去找,去买,其实,就是要支开她,好行这决绝之事。
一阵晕眩过后,却抹了那不停地掉落的泪水,牵过青岚,上延庆宫去。
她得把母亲的苦心积虑,坚持下去。
母亲说的是,她重病在身,迟早都要去的,走在今夜元宵佳节,却是最好的时机,趁皇后未废,太子未废,父皇心中,尚存有些犹豫。
所以,母亲要她,到父皇身边去,将他心中那份犹豫,变成永久的愧疚,然后,以己之宠,保护好弟弟。
母亲的心念,她懂得的,母亲的要求,她也做得到的。
不就是争宠吗?她会的。
父皇身边,不缺那些在枕席间婉转承欢的女人,然而,却缺少一个可以放在手心里宠爱,又无染权之忌惮的女儿。
那么,她就是那个女儿。
三年时间,从那年元宵,一直到父皇驾崩,她成功地,成了父皇最宠信的子女,也成功地,保住了青岚的太子之位。
甚至,在父皇临终之际,成功地战胜了一群狼兄虎弟,让青岚顺利即位,而她,则以这大兴朝有史以来,第一个监国长公主的身份,将权柄,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至于晏西棠,其实,那一年,就高中了探花,也到她家来了。
那琼林宴上,御苑角落里,两人再见之时,那人激动到……眉飞色舞,难以形容。
然而,怕是八字相冲,不合时宜。
她已经没有了那种纯粹美好而蠢蠢欲动的少女初心。
谁让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出现在那天晚上,她的母亲决然而去的那天晚上……
从那天晚上开始,她接下来的,最美好的青春时光,似乎……都拿去讨好那个她称之为父亲,掌着一国之权柄的男人了。
待父皇不在,皇权在手,她仿佛,又直接嫁给了这权柄一般。
心无旁骛,眼无他人。
也莫怪她势利。
生在这皇家,可不得趋炎附势,争权夺利,方能安生吗?
……
“殿下……”
一番记忆中踟躇,紫绡的声音,将她唤醒。
眼前的兔子灯,还点着呢,桔红色的灯光,跟案头的金黄贡桔,仿佛在应和。
“哦……”琳琅长公主依稀回神。
“扶疏殿下在静心阁里睡着了,可是要唤到屋里来睡?”紫绡又请询。
“倒是不必,只是可别冷着了……”夜鸣珂不觉绽笑。
刚才还那么兴奋的人,好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