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侯的言下之意,尚个皇家公主,比军饷补给,更合他老侯心意。
大兴的军侯可世袭,经营得久的军队,也自带家姓。因此,基本上,定了主帅之心,也就定了半个军心。
夜鸣珂快速而认真地读完,读出其中真意,便啪地一声合了折子,笑着抬头,目视虚空,谁也不去看,什么也没说,继续下一件议事。
就跟云中侯写了一封私信给她一般。
这件事情,她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
能够用一桩皇家姻亲,安定西北军心,她自然觉得划算。只是,她这里,还有些难处,而且,秦琅的心意,她亦要再确认一下。
遂暂且按下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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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朝议。
又撵了皇帝去资善学宫听讲。
琳琅长公主便拿了云中侯那份奏表在手,径直往内宫去。
行至那垂拱殿东侧的甬道中间,却停下了。
让常小山到口子上去候着。自己则往那高厚宫墙上一靠,深吸口气,先定定神。
这条甬道,是从垂拱殿出来,往内宫去的必经之路。
散朝的朝官们,出了内朝宫门,会转向西侧,往宫外走,而那个在朝堂上递了请婚,却没有得到答复的人,定会请求往内宫来来找她确认。那就定要经过此处。
果然,靠墙歇了少息,秦琅便追了过来。
“公主!”
随着一声中气浑亮的呼唤,人已至跟前,杵她眼皮底下了。
“……”夜鸣珂背抵宫墙,又反了双手去撑。
面对那旋风般袭来的沙场将领气势,竟莫名有一丝儿心慌。
“家父所求之事,公主可允否?”秦琅开口,也是单刀直入,不讲迂回。
秦三郎从来都是个很直接的人。战场上,是一员虎将;情场上,也是个……直憨憨。
“秦将军……想要尚哪一位皇家公主?”夜鸣珂讪讪地笑。
她腹中的弯拐,可就比他多多了。云中侯只说替子请尚公主,却没有说哪一位公主,她岂能自行对号入座?
“公主难道不知,我想要哪个皇家公主么?”
秦琅蹙眉反问,继而咧嘴绽笑,笑出那明朗的心思。也许,就像那西北天空,晴碧万里,一览无余。
“我怎么知道?……”夜鸣珂垂眸,别头,心头竟一阵突跳。
说来惭愧,她如今,高高在上,孤家寡人,许久都没怎么受过,这么直白而真诚的撩拨了。
没想到,还有更直的。
秦琅一个迈步,抵了她身侧,抬一只手,撑她头侧宫墙,另一只手,捧住护心镜,以示剖心:
“满朝皆知,在我心里,就只有一个皇家公主……”
铁甲寒光,硬汉柔情,就这样直直地压迫而来,竟将她压在墙上,有些手软脚软的,直想往下滑。
好不容易,强作了镇静,站稳了双腿,客气地笑说:
“这事情,有些难……满朝皆知,我在先帝临前起过誓,陛下成年之前,不能婚嫁……”
秦琅却觉得,这就是肯定的回答。激动得一个滑手,就将她搂了腰,将她笼在灼灼的目光中,深情地起誓:
“无妨!我等公主就是,公主什么时候能嫁人了,我就回来迎娶!”
隔着厚锦宫装,那掌心温度,竟也熨她小腰发麻,那浑厚的男儿血气,亦笼她寒毛发颤。
“你等得,老侯爷可等不得”琳琅长公主偏头,尚有一丝清明,去想那云中侯替子请尚公主的真意。
“那是我娶亲,又不是他娶……”秦琅就笑,笑着笑着,又入了另一层旖旎境地,“你若是跟他一样急,咱们可以先生个孩儿交差……”
那军中儿郎,见惯了生死大事,可能是觉得,其他的,都没什么可以羞躁的。
本是轻佻之言,却因不矫揉,不造作,反倒有种让人感动的执诚。
“……”夜鸣珂就有些……感动,转眸认真看了他一眼。却也矜持地,仰头举目,去看天。
甬道上空,有一线碧蓝天色,边角上挂半朵残云,像一副空白藏境的画。
别有一种信赖与美好。
女郎悠悠浮笑,笑得温柔妩婉。
终于,有人这样许诺她……
然后,偏偏,也总是有人来掐她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