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散乱披散在身后,衣衫褶皱得厉害,放在榻上的手纤细白皙,虚虚搭在一本翻开的医书上,上面清秀的簪花小楷写着密麻的标注。
另一只手略微蜷在胸口,五指紧攥着一块巾子,看那略深的色泽,似是濡湿的。
赵朔州感觉喉间麻痒,他手抵在苍白的唇边,压抑着低咳了声,才缓缓撑起身体,拿下额头叠的整齐的微润的巾子,垂了下眼,睁开时,眼底仍是化不开的浓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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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因睡梦中瑟缩着隐约觉得有些冷,但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就暖和起来,顿时睡得更沉了。
直到迷迷糊糊记起赵朔州的情况,一下子惊醒过来。
她一动,身上披着的银灰色大氅从肩头滑落。洛因下意识接住,柔软厚实带着暖意的温度贴在掌心,洛因抬眼一看,果然床上不见了人影。
洛因蹙蹙眉,这人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吗?一醒过来就乱跑。
她起身,脚底一软差点迭出去,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让四肢酸麻,刚那一下触动麻筋,她撑着椅背,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
活动活动僵麻的四肢,洛因打算去找人,刚走出两步,想了想,又辄返回来,把刚才叠好放在榻上的大氅重新拿起来,抱在臂弯间。
她不知人在哪里,只好寻了一个方向走,打算遇到人再问问。
没想转过一道走廊,前方有簌簌声响传来,洛因下意识抬眼去看,便见小径尽头处的梅林中,飘雪如絮,一道身影若游龙惊鸿,持一柄红缨木仓,身姿矫捷迅疾,凌空戳刺间,木仓戟所过之处,片雪不进,激起雪絮如浪荡开。
恰如苍鹰翔空,游龙入海,松柏之姿好儿郎,凛然生威百战将。
正是她寻觅的身影——赵朔州。
洛因站在走廊尽头,静静看着这一幕,哪怕心头忧虑,也没有上前打扰。
她不知道是什么促使这人大早上一醒来就跑到这梅林耍弄木仓戟,一戳一刺间,格外狠厉,发泄似的。
但这一刻的赵朔州,格外鲜活。
不再漠然持重,满腹心事似的,年纪轻轻就好似过完了一生,有种沉沉的暮气。
这样鲜活的赵朔州是她想要看到的,喜好的,不喜好的,表达出来,而不是一切都压在心底,兀自消化。
漫天纷扬絮雪中,洛因唇角微微扬起了清浅的笑,这样,也不枉她来这世间一趟。
最后一□□出,雪浪荡开,艳丽梅花如雨落下,雪落满肩头发梢,赵朔州抬眼看向小径尽头,面容清丽身姿纤薄的女娘站在红色廊檐下,青衣如竹枝柳条,裙摆垂落雪地,被风荡开弧度。挽臂间挽着银灰色大氅,远远朝他看来,眼角眉梢漾着柔和笑意,一瞬似盎然生春。
赵朔州被蛰到似的,倏然收回目光。
洛因沿着小径一路分花拂柳,慢慢走近了,真心诚意赞道:“将军好身手!”
赵朔州额头渗了层薄汗,只默然不语。
手腕提木仓,抬手一掷,长木仓脱手而出,当啷一声闷响,已然笔直插入一旁的武器架,木仓柄出的红樱晃动。
这才略略抬眼,看向一旁不请自来的女娘,似是在问何事。
洛因便也收了笑,上前两步,略靠近了些,平静地吸取男人身上清冽的雪松味,十分自然地踮脚将臂弯间的大氅披在赵朔州身上,一边有几分责怪道:“将军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本来要出声阻止的男人,话就堵在了喉咙,再想说什么,女娘已经靠近了。
在赵朔州看不到的方向,洛因眼里闪过不明显的零碎笑意,中途不是没察觉到男人身体的僵硬,也假装不知道似的,继续手头的动作。
赵朔州按住披挂在肩胛的大氅,早上他将它披盖守了他一夜畏寒的女娘身上,如今不过个把时辰,又被这位女娘还给了他。
掌心下是大氅柔软厚实的料子,带着些暖人的余温。
赵朔州敛眸,终于有了退避的余地。
他不动声色避开了女娘要给他系系带的手指,洛因也不坚持,自然退后一步,将两人的距离微微拉开,控制在一个既不过分靠近又比一般人亲近不至疏离的范围。
她看着男人骨节分明的麦色大手探到喉颈,自己系住了系带,刚要说什么,一个灰衣仆从微弓着腰快步走过来:“将军,洛姑娘,饭食备好了。”
赵朔州“嗯”了声,挥了了手,灰衣仆从行了一礼,便弓着身子退下了。
洛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