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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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爆炸声混杂着痛苦的嘶吼闯进他的耳膜,伴随刺耳的蜂鸣声,萩原研二的右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的瞳孔开始涣散,面前昏暗公寓里仅剩的光亮、那个正在跳动的计时器似乎成了唯一占据他视线的东西。巨大的恐慌和心悸把他钉在原地,头痛和反胃感一齐炸开,身体像被裹在一只巨大的手里缓缓攥紧,缺氧、无法呼吸、死亡——死亡——死亡——
“孩子,你怎么了?”
佐佐木先生的声音那么模糊,计时器的跳动声却清晰如擂鼓。
面前鲜红的数字依旧在无情地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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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一千个佐佐木先生发出模糊的问话:“孩子,你还好吗?”
但是那片鲜红是如此刺目,狂乱地对他叫嚣着:死亡!死亡!死亡!
“......”
冷汗从萩原研二额角落下。
不行。
不可以。
不能死。
佐佐木夫妇还在这里。我答应了真弓,不可以死。我是警察,我要救人。我是警察——你已经不是警察了!不,不对。不要愣着了,救人!
我是警察。我是警察。我是警察......
萩原研二的左手忽然抽动了一下,他狠狠钳住正在颤抖的右手,力道之大几乎扣出血痕来。
他垂着头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快去按电梯......!”
他干咳一声,拽动自己僵硬的身体,奋力将佐佐木夫人架在身上往前拖。
萩原研二几乎在嘶吼:“还有十五秒,那里面有炸弹!快去按电梯!”
佐佐木先生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听从指令快步迈向电梯井。幸而6楼A栋离电梯井的距离够近,电梯也还没去其他楼层。萩原研二跟在他身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佐佐木夫人也扶到电梯前。
他的心跳正在急速轰鸣着,无法准确地使用心率进行计时,跑到电梯门边就意味着无法目视倒计时、放弃知道爆炸前的剩余时间,但不跑意味着必死无疑。
生死时刻,曾经经历过无数次训练、属于爆裂物处理班王牌拆弹手的大脑不用思考就瞬间做出了逃跑的判断。
心理学上有一个概念叫做“flight or fight”,战斗或逃跑反应。当遇到突发情况或危险时,人类的丘脑下部会产生应激反应,去甲肾上腺素极速分泌,在经历压力的两秒内大脑神经系统将迅速做出判断——是留下应敌,还是转身逃跑。
而在拆弹手的世界里,面对已经启动的倒计时,第一个选项从来不曾存在。
他在爆裂物处理班经历的无数反应训练、绕线练习、手指灵活度训练、每天日复一日的往返跑和负重跑、手持着水平仪从歪歪斜斜到奔跑时依旧稳如泰山,每一次摔倒再爬起,都是为了将大脑神经系统做出反应所需要的那两秒压缩到极致——1秒、0.5秒、0.1秒、乃至0秒。
炸弹面前没有侥幸。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萩原研二一手拖着佐佐木夫人,一手用力将佐佐木先生按进电梯。他转过身用左手疯狂按动电梯的关门键,死死盯着电梯门不紧不慢地关上。
在电梯门和上的一刹那,炸弹爆炸了。
“轰——”
爆炸冲击瞬间正面穿透电梯门,拍打在电梯内的三人身上。
萩原研二早在爆炸前就背过身死死护住了佐佐木夫妇的头。他闭上眼闷哼一声,几秒后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全都绞着痛,爆炸冲击耳膜造成的耳鸣声瞬间占据大脑的全部注意力。
幸好,电梯井和电梯缆绳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在轻微的晃动中电梯开始缓缓下降。萩原研二回头死死盯着电梯门口不断跳动的数字,头一次这么希望电梯能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直到降到一楼,电梯再次发出“叮”的一声,属于人间的阳光终于穿过缓缓打开的门缝照了进来,远处隐隐绰绰地传来管理员模糊的喊叫声和脚步声。
意识到获救的那一刻,身体和精神的疼痛终于压过了勉强保持清醒的意志力。萩原研二缓缓阖上眼,终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