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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七这天,轩墨斋,刘掌柜也给方临、黄荻、柴一苇放假了,放到正月初六,还给了年货,如腊肉、萝卜、糖饼等等什么的。
回来西巷胡同,欧夫子坐在桂花树下的藤椅上,眯着眼喝着茶,如今他私塾也放假了,悠闲得很。
“方临,你们店放假了?”
“是啊,夫子。”方临拿出糖饼,给欧夫子两块,又招手,喊来那边陆家小娃娃等几个玩着的孩子,给分了些。
“谢谢方家哥哥!”这些小娃娃们接过,道了谢,嘴里唱着过年的童谣,一溜烟儿跑了。
方临将东西拿回去,又回来坐下,和欧夫子唠嗑。
“说到放假,”
欧夫子与方临说起来:“开国初年,太祖励精图治,处理政事日夜不休,在太祖眼中,国家事、百姓事大于一切,还放个哪门子假呢?官员你想休息?行,那就不要做官了,回家种田去。”
这话说得诙谐,方临听得有趣,问起来:“夫子,那时官员一年有多少假呢?”
“三天。”
欧夫子比划了下:“一年只休息三日,元旦一天、冬至一天、太祖生辰一天。要说啊,官员心中自然不乐意,可哪敢反对,就这点假期,异地官员无法回乡省亲,京师官员也不能好好团聚。那时当官的,苦啊!”
“这话怎么说?”方临捧哏。
“钱少,事多,一不小心还要砍头。”
欧夫子兴致勃勃说着:“先说俸禄,有一句辛酸之语可评价,‘自古官俸之薄,未有如此者’;再说事多,太祖处理政事起来,日夜不休,怎么可能让伱闲着?最后说一不小心就要砍头,开国初年,多起大案,动辄牵连过十万……还有民告官的,有百姓举着《大夏诰》,冲入县衙,就将知县抓去京师了。”
“不过,那个时候,官是苦,民却是幸福,如今啊,官是好做了,可这百姓,却开始难了……今不如古,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方临听着,细细咂摸,觉得还真是这个道理,当官的兢兢业业、如履薄冰,这官不好做,民才能幸福;若是当官的,整日坐在衙门里喝喝茶,收收好处,吃拿卡要,就将这官轻轻松松做了,那百姓可就要不好过喽!
“不说这些,说回放假。”
欧夫子继续道:“建康年间,朝廷觉得一年放三天假,这也不合适,于是就宽松了些,定下元旦五日,元宵则从正月十一开始,放假十日。天化年间,元旦、元宵两假合一,并为二十日,如今,又多了一个除夕假,官员从十二月二十四开始,连着除夕假,一直到正月二十日放满,将除夕、元旦、元宵一并休了……”
就这么唠嗑着,夕阳之中,炊烟袅袅升起。
……
今晚方家晚饭,是老鸭汤。
这汤倒也美味,一家人边吃着,边说着。
“这两天,街上许多摊子、铺子都关门了,回去过年去了。”方临说着。
“是啊,也就集市还热闹,都在囤积年货,说来咱家今年的年货可真不少。”方母扳这指头算着:“有鸡、有鸭、有鱼、有腊肉……还有粉条,白菜……”
“嗯呢,我和娘去买年货时,集市真的好多人……”
“码头也热闹。”
方父啃着难啃的鸭头,说着:“码头这两天到处都是船,平日里商船多,这两天大多数却是客船,都是回来过年的。
你们不知道,那老多的船,从码头开始,乌泱泱排了一两里,跟长虫似的……码头都挤满了,根本没有泊船的地儿,下船都没地方下……只有等前面的船慢慢出去后,排队的船才能逐渐往前靠……
行李少的,还能从排队的船上跳着过去,行李多的、年龄大的,有仆人跟着,都没法子,只得慢慢等。”
方父难得说这么多的话说得也朴实,但听起来,就能让人想象到,那般拥挤的景象。
方临听着,忽而脑中泛起一念:‘人与动物一般无二,都要迁徙,一年之内,动物至少还能迁徙一次,人却有许多,连自身迁徙都不能解决,孤身在外不得团圆……从这点上看,人似乎还不如动物。’
他摇摇头,又将这想法驱散:‘不去管别人,至少我家是团团圆圆的,这是我家在府城过得第一个年啊!’
一家人吃着饭。
啪!啪!
外面,忽然有人在放烟花,花火升空绚烂炸开,大街小巷中,不时还传来鞭炮啪地炸响一声,还有小儿们唱着过年童谣的声音……空气中都弥漫着丝丝年味儿。
这般喜庆热闹,似乎预示着,年是真的要来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