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当时结束学业工作了,想要把一些东西搬到工作的城市去,安川的家里正好又换了房子,所以需要把东西清一清。俞梦继承了大部分表姐觉得自己不会再看的书——那是一次丰收,她当时撒着娇把表姐的一整套《盗墓笔记》都要走了,就这样走上了喜欢铁三角的不归路。
从表姐那里拿来的好东西当然不止这一样,还有好多《苍莽》杂志。
也许是缘分,她翻开的第一本里,就有凌筱筱写的文章。那篇文章是关于一个家庭里外婆、妈妈、女儿三代人的故事。前半部分写外婆的故事,外婆年轻的时候嫁了一个文员,婚后生活甜蜜。但是文员在妻子怀孕的时候出了轨,外婆生下女儿,为了孩子,忍辱负重地接受了丈夫每周固定时间出去偷腥的事实。
后面的部分采用孙女的视角叙事。她自出生就没有见过外公,因为外公四十岁的时候得了病去世了。她视角里的父亲是个与去世外公差不多的人,母亲忍辱负重,好像外婆的翻版。在发觉女婿出轨的时候,外婆没有为女儿讨说法,而是让女儿注意自己的问题,是不是性格过于强势或泼辣,把男人赶走了。
而在孙女印象里坚强独立的母亲,却选择在父亲出轨的时候一忍再忍。凌筱筱对此描述的是:“母亲好像在等待一场灾祸突然降临到父亲头上,像外婆等到了外公突然暴毙的这个结局一样。只是死亡并不能洗刷生前的罪孽,我不明白,外婆和母亲为什么要等,好像不等就会有什么罪过。”
孙女在文中的年纪并不大,故事的结尾是,她在自己的十四岁生日会上,打碎了母亲为了粉饰太平代替父亲送给她的玻璃苹果。
“也许外婆曾经也这样骗过母亲,说外公很爱她。所以母亲对我施展了同样的骗术,只是我并不相信了。”
这句话击中了俞梦,让她猛然想起张爱玲在《倾城之恋》里说的那句:“一个女人,再好些,倘若得不到异性的爱,就也得不到同性的尊重,女人们就是这点贱。”
毕竟那时候的她还小,没有完全破解这句话背后的雌竞逻辑,也没有发觉凌筱筱的文章是给张爱玲的女人们找了一个出路。
俞梦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像喜欢张爱玲一样喜欢上了凌筱筱。初中的时候,爸妈还限制她手机自由,她偷偷用家里的台式电脑关注了凌筱筱的微博。可惜她从来不发自己的照片,发的都是些山山水水,还有她在北大读书的日常。
凌筱筱。
她再一次默念这个名字,凌筱筱。
其实深究过来,她很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偶像。她是从文章开始认识的凌筱筱,在一些深夜回味的时候,会非常想当面问问她,你这里为什么这么写?
你是不是喜欢毛姆,喜欢马尔克斯,喜欢张爱玲,信奉那句“活着就是讲述”?
她暗自思忖的时候,傅老师翻动PPT,上面是是凌筱筱获得的奖杯合影,再往下翻,还有她高二在《苍莽》上发表的文章。
傅老师原本只是想稍作展示,然后进入下一个话题。没想到她刚刚往下翻,大家就请她翻回去,说要好好看看学姐的文章。
傅老师顺势给大家看了一段中间的文字。
俞梦看的飞快,眼神在几句话上面反复停留。
“母亲的高兴是留不住的白昼焰火,只肯停留一刻。通常在父亲准备出门的时候,就换上一副尖酸刻薄的表情,咬着后槽牙问他晚上是不是又要在外面寻花问柳。”
“父亲一般会回,我就是出去吃个饭。母亲便乘胜追击,是不是外面的饭就是比家里的好吃。”
傅老师想让同学们站起来谈谈感受,但是大家叫着要看的劲儿旺盛,到了要发言的时候却一个个低下了头。
“怎么了,你们是?刚才不还活跃的很吗?”傅青筠奇道,“怎么一道要发言了就枯萎了?”
她扫视一圈,发现沈岐黄还正大光明地看着台上,便点名道:“啊,岐黄,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沈岐黄愣一下,犹犹豫豫地站起来,道:“老师,我刚刚只是扶了一下眼睛。我这里看屏幕有点反光,并没有什么想说的。”
大家“扑哧”一下笑出来。
傅老师也笑了,说:“那你坐下吧,让你旁边的同学来说。”
俞梦脑子“嗡”的一下。旁边沈岐黄说了一声“好嘞”,笑得春花灿烂,就这样坐下了。
俞梦注意到这个十三点投过来的说不清楚的有什么意味的目光,犹犹豫豫地站起来,今天第N+1次在心里骂他。
丢人现眼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