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玲珑说,姑姑有比找一个姑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啊。结婚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一个人最重要的事情是做自己喜欢的事,让自己过得开心。
俞梦问,那小姑你怎样才会开心呢?
俞玲珑说,一直赚大钱,还有永远漂亮。
俞梦再次懵懂地点点头,从此以后开始仗着自己年纪小,跟全家人为敌。
小姑的话让俞梦思考了好几年。
好在她算是早慧。和着平时看过的书与那篇凌筱筱的文章,她想通一个道理,某种角度上来讲,小姑的愿望其实是很奢侈的。人们总是希望女人可以永远漂亮,但是不一定有人希望女人可以一直赚大钱。
女人就算赚了大钱,人们还是会把一个女人的成功与否与她的婚姻感情状况联系起来,好像女人这一辈子就只有这点事值得别人关心一样。
女人是很可悲的。即使是像小姑这样优秀、自信、独立的女人,还是要因为不结婚被长辈们在背后议论,甚至被视为不孝。
有人会对小姑一直执着于事业感觉不解,认为她不需要这么累。也有人会对小姑一直维持着全面精致的保养和妆容感到不解,认为她就是在掩饰自己年纪大了的事实。
但不是的,那仅仅是因为小姑想要赚钱和想要漂亮而已。
对于女人们来说,拥有这两项中的任何一项,都已经是人生极大的成功。但是小姑贪心地想要兼顾,所以她表面光鲜亮丽,其实艰难辛苦,这是注定的——有太多东西束缚着她了,不论有形还是无形的。
俞梦经由小姑想通,凌筱筱即使给张爱玲的女人们找了一条出路,但是这条出路上的女人们还是面对着诸多框架和规训。
“女结婚员”的诅咒并没有消失。俞梦心疼小姑,也心疼自己可能要面对的未来。
晚上,俞玲珑拒绝了哥嫂为她布置客房的请求,跟俞梦睡一个房间。
俞梦当然很乐意,她印象里上次跟小姑睡一张床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她和小姑躺在床上,都敷着面膜,絮絮叨叨聊了很多。俞玲珑很遗憾她后天早上就要回去上学,否则她还想多带她玩一玩。
“现在高中孩子压力真大,高一开始就抓这么紧。”
“我们平时两周才放假20个小时,”俞梦说,“国庆有三天多已经感恩戴德了。”
“那我们梦梦能适应也很厉害啦。”
“适应不适应的……”俞梦蹙了蹙眉,“总不能不学了吧?其实我有很多适应不了,比如偏重的理科和一直以来的数学,教学节奏很快。不过感觉也不止我一个人跟不上。”
她接着对小姑说:“你知道我妈的,非常急性,一直在让我晚自习出来补课。可是补课的话,我平时学校里的进度又跟不上。也许选科分班以后会好一点。”
小姑揉揉她的头,道:“你怎么适应自己的节奏,就怎么来。虽然高考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确实是这样,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梦梦,你以后想考什么院校啊?”
“北大!”俞梦推了一下小姑,嗤笑一声。
“丫头贼忒兮兮。”俞玲珑推了一下她,笑骂道,“说大话不打草稿了。”
俞玲珑在上海呆了这么多年,跟本地人学了一点不算标准的沪语。她本人承认,其他的没学会,主要就是学了怎么用上海话骂人。用处是防止被一些自恃甚高的本地人辱骂,可以及时进行中门对狙,用魔法打败魔法。
俞梦曾经有幸见过一回小姑彪悍的风姿,从此骂人的时候很受影响。
俞梦躺平,盯着天花板道:“要么还是上海的学校吧,周末还能去你家呢。”
“唔……”俞梦认真想了想,最后缓缓道,“我要考复旦。”
“行。”俞玲珑揉了一下她的脸,“心气高是好事。确实应该到安川之外的地方看一看,平台越高越好。很多事情,你没办法在安川看到,更没办法懂得。”
俞梦承认她说要考复旦有开玩笑的意味,但是小姑的话确确实实让她对上海多存了几分念想。张爱玲曾在那里颠覆整个文坛,《苍莽》的杂志社建立在那儿,迄今为止她关心的好多人和事都与这座城市有或多或少的关联。
她和小姑又聊了一阵儿,夜就深了。念着明天还要早点起来赶这两天没有写的作业,俞梦催小姑赶紧睡觉,她一想到那十几张卷子就头大。
俞梦睡前出去上洗手间,朦朦胧胧地听到了一阵争吵声。她定一定神,确认那从父母的房间传来。
房间关着门,她蹑手蹑脚地靠过去。便听到母亲在埋怨父亲:“你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