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真的只是太疲惫了么?」阿南不禁想道,「自从踏进游戏——亦或说梦境——世界起,眼前就时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先前在剧场里听那首交响乐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希望这只是游戏的特性吧。我可不希望一觉醒来,诊断结果里还多出个幻觉。」
“不说这个,小姐。”托德将十指交叉,双手拱起交叠在下颌前——碇○堂的经典姿势,这个动作让他看上去更像个心理医生了,“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海信斯伯爵说,邀请您来是想让您了解他的『过去』,那你们的史诗,究竟讲到哪个篇章了?”
阿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闷闷地回答:“……序章都没开始,伯爵在说完那句话以后就死了。”
“………………哈哈。”她听到托德发出两声干瘪的讥笑,那男人用手指轻抚起下巴,故作沉思态,“意料之中的回答。那么,我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呢……”
片刻后,他两掌一合:“对了,先前我拜访您时,您恰巧不在房间。我想,现在有必要向您补充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鄙人名为托德,来自亚斯图首都的皇家钢琴师,是本场演出的作曲家兼指挥家,同时……也是您的主治医师,伊丽莎白小姐。”
“主治……医师?呃……”
幻象与现实在那一秒陡然重合,阿南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躺回了心理诊断室的那张安眠沙发里,意识也比刚才更加昏沉了。
托德对阿南的反应视若无睹。他宛如一架冰冷而老旧的放映机,只是机械地向前倒带着、检索着过去的记忆——
“那是十七年前……不,还要更早一些。那是十九年前的故事。”
“十九年前,有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在征战中遭人暗算兵败。逃亡时,奄奄一息的将军偶遇上一名村女。善良村女将他带回了一片盛开着风信子的村落,将这位将军从死神的手中拉了回来。”
“正如大多数叙事喜剧中所演绎的那样,将军与村女共处一年,并逐渐坠入爱河。后来,将军被王国召回,继续参与征战。在告别该村时,他同村女立誓,战争结束后就回来娶她为妻。”
“谁知,一年之后,那将军重返风信子村,等待他的却是一尊小小的坟墓与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婴。”
“原来,在将军离开村落后,敌军不知从何处听闻到他藏身于此的消息。为了逼供出将军的下落,将整个风信子村都付之一炬,村民们也惨遭屠戮。”
“而此时的村女,身边已经有了个半岁大的孩子——不用说也知道,那是她与将军爱的结晶。”
指挥家清了清嗓子,冰冷的目光直锁阿南的眉心。那眼神仿佛在说,“那就是你,伊丽莎白”。
但他并没有真的说出口,而是继续讲述起刚才的故事。
“幸运的是,灭村的那天,王国的信使恰好来村中送药,母女两人便在信使的帮助下拼死逃了出来。”
“而不幸的是,那个女孩恰恰遗传了跟母亲一样的疾病。在逃亡的途中,母女两人同时病发,但信使手中的药剂份量只能救下其中一人……”
“……于是,母亲决定牺牲自己,拯救女儿。”
讲述者又停顿了片刻,他假惺惺地吸了下鼻子(但从声音来听,他的鼻道十分干燥)。
“——这便是墓碑与襁褓的由来。”
“意识到自己间接害死了未婚妻与全村人的将军,实在无法承受负罪感的重压。于是,他将女儿托付给自己的战友,最后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服毒自杀了。”
“兴许是毒药的致幻作用,意识模糊之际,他发觉自己被众人架上了断头台。”
“铡刀落下、人头坠地的一刹那,他看见了未婚妻的亡魂在向他招手,呼唤他一同去往天国……原来,在对自己处刑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已经得到了救赎。”
“………………”
大概是职业病发作,讲到这里,托德晃晃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他借位一步,向阿南行了个谢幕礼。
“您的表情怎么那么难看,小姐?”指挥家假意疑惑地瞪圆了眼睛,“刚刚所讲的,是我为海信斯伯爵编写的《幻想交响曲》的创作大纲。——我一开始就说过了,这只是部*史诗*(卡利俄佩)而已,您不会当真了吧?”
然后,他又掩起嘴巴嗤笑一声。
“——当然,直到服毒之前的故事,都是伯爵亲身经历的侧写呢……不,或许应该称呼他为,年轻的海信斯*将军*才对吧。”
啪。
托德将一只手拍在大理石桌面上,居高临下地俯看着阿南。
后者能闻到那股馥郁的甜香笼罩在身旁,干净的可吸入气体变得愈发稀少,难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