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用酒精?”巴斯重复着那个音节,“有谁受伤了吗?我这里还有脱脂棉和绷带,您可以一块拿去。”
“不……不是用来处理伤口,而是用来制作香薰。”卡梅里摇了摇头,“您知道的,之前您在夜里也闻到过那个东西。我改进了它的配方,所以现在需要用到纯净的乙醇溶液。”
她的双臂自然垂在身前,十指相互绞合着。这是一个表示乞求或者紧张的潜意识的动作。
巴斯医生十分干脆地答应了卡梅里夫人的请求。毕竟这位淑女的安眠香薰确实让他得以睡了个好觉,他并没有什么理由去拒绝人家。
当医生将瓶装酒精交到卡梅里手中时,他的余光捕捉到一丝异样——卡梅里女士的黑色裙摆上,有一处不太明显的灰白色痕迹,像是打扫卫生时落在衣服上的积尘,又像是蹭到了哪里的墙灰。
于是,那位青年医生礼貌地指出:“夫人,您的裙摆……”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卡梅里夫人已经垂眸看向自己的下半身。
目光触及到裙摆上的那抹灰白时,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惶——然后那丝惶恐转瞬即逝。
淑女很快便反应过来,她十分优雅地弯下腰,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裙摆。
“收拾厨房的时候蹭到的。盛放餐具的箩筐积灰太重,难免会沾到一些。”她说,“让您看到不体面的地方了……请别放在心上,先生。”
紧接着,卡梅里神色自若地接过医生手里的酒精瓶,向他微微点头致谢,随后迅速地关上了房门。
卧房里,只留下巴斯医生一人在自言自语。
“奇怪,这里以前不是礼拜堂吗?厨房,应该是这次重修的时候刚刚新建起来的吧……?”
*****
阿南很快意识到,这间地下室里并没有瓦斯阀。
她凭借着烛台的微光探索了很久,才总算在房间角落里的木桌上找到一盏煤油灯。——不出意外的话,这恐怕是整间地下室里唯一可以用来照明的东西了。
侦探小姐利索地点上煤油灯,目光扫向周遭的景象。
灰尘。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空气中飘散不尽的尘絮。那些细小的颗粒状悬浮物,令阿南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凝滞起来。
四面的墙壁附着着成块的霉斑,像是哪里的大陆版图一样。放置木桌的那个墙角里,积淀着大量漆黑色的不明污垢,在煤油灯的焰光下竟还泛着些许诡异的金属光泽。
至于木桌上摆放的那些物品,更是叫阿南匪夷所思。
说是木桌,其实把它称作*实验台*才更为贴切。
一只木制的迷你灶炉盘踞在桌子正中,上面架着一副旧式的水银温度计,灶膛里则放着一盏酒精灯;炉灶的左手旁,几只实验用的细口玻璃瓶整齐排列着;而炉灶的右手侧,堆满了大小不一的胡桃木方盒,从尺寸来看,它们兴许可以相互嵌套在一起。
就连平日里总是一副无所不知模样的伊恩,都被这张实验台模样的桌子吸引住了目光。
助手先生走上前去,拾起最大的那只胡桃木盒。
相较于其他盒子,这只大木盒的其中一面上镶嵌着一枚约一英寸宽的金属圆筒,这让它看上去有点像是老式门锁。
“这是……银版照相机?”他迟疑着说道。
——银版照相机。
阿南记得这个词汇。
在他们来到黄金塔的第一晚,助手选拔会结束以后,查理先生曾从台下推出一架构造奇特的机械,说是要给他们八个人合影。仔细一瞧,伊恩手中的木盒的确很像查理先生拿来给他们拍照的装置。
现在想来,当时查理推出来的那架奇特的机械,恐怕就是银版照相机的*三脚架*吧。
想到这儿,阿南突然灵光一现:“难道,这里是相片的冲洗室?”
“一个不错的猜想。”伊恩难得地给出认可的答复,“将冲洗室建在地下,可以很好地隔绝外界光线。这只木盒子里,兴许还能找到我们前天晚上拍摄的底片……”
“什么啊,只是猜想?”阿南头一回对自己的助手感到失望,“你认识银版照相机,我还以为你肯定知道冲洗房长什么样呢。”
“你想多了。在来到黄金塔之前,我也只从文献里了解过这种装置,亲眼所见还是头一回——更不用说冲洗房了。我甚至从不知道,冲洗相片需要用上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设备。”
伊恩说着,默默地放下手里的银版相机,将注意力转向木桌上的其他东西。
在那一排瓶瓶罐罐中,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与酒精灯比邻而放的细口瓶。那只细口瓶的瓶身被涂抹上了与众不同的明黄色标记,就好像在警示旁人不要触碰它一样。
显然,这样的警示对于好奇心过剩的家伙们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