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赵先生大声说道:“林老,您的话也有些偏颇了,有些事不该是以得失来论,疏勒这样的小国安于做黑武人的鹰犬,距离大宁百里之遥,就是黑武人的眼睛也是黑武人的獠牙。”
“按照我说的,封锁半年,最多一年,疏勒人就会撑不住,若不向大宁称臣林老你可以摘了我这颗脑袋!”
林老冷笑:“肤浅,幼稚,满嘴的激情澎湃,实则都是无稽之谈。”
他走到赵先生对面问道:“按你说的,以一年为期封锁疏勒,最少要调动十万战兵,一边封锁疏勒一边钳制疏勒盟国还要一边戒备着黑武人南下,十万大军调往北疆,一年的钱粮需要多少?你说还要从贸易上封锁,每年军屏道和北山道从漠北草原诸国获利颇多,全完封锁,会让两道百姓损失多少?”
他质问:“这些你都算过吗?”
赵先生道:“那依着林老的意思,就该由着疏勒人继续去做黑武人的走狗?”
林老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先生哼了一声:“那林老是什么意思?”
林老道:“我的意思是......还是该用最保守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无需调动十万战兵,也无需一年时间,只需三万战兵,遣一良将,一月之内就能将疏勒夷为平地。”
叶无坷闻言一愣。
他侧头问那书院弟子:“保守派?”
那弟子笑而不答。
赵先生冷哼一声后说道:“灭了疏勒,那疏勒百万人口怎么安置?灭了疏勒,大宁就要对那百万人口负责,要管他们吃穿,管他们住行,本来每年卖出去的粗粮和其他商货都能为百姓带来收益,若疏勒人成了大宁的百姓,那就不得不从关内调拨粮草支援,且这不是一年两年的支援,而是每年都要如此调拨,这番消耗,又要钱粮几何?”
林老道:“你耳聋吗?我说的是......夷为平地。”
赵先生闻言一愣,然后点了点头:“那倒是可行。”
叶无坷:“......”
林老道:“做事不但要多考虑利,也要多考虑弊,甚至,弊应在利之前,多思多考,做事保守些不是什么坏处。”
赵先生点头:“林老说的在理,还是应该保守些。”
听了半天的二奎越听越糊涂,他问大奎:“那俩说的是什么?”
大奎说:“一个想把疏勒人饿的求饶,一个说不行,太狠了,这样做会招骂,不人道,还是把疏勒灭族吧。”
二奎道:“那个老人家说不能饿着疏勒人?”
大奎点头:“是。”
二奎也点头:“这老头儿是个好人嘞。”
大奎:“听起来像。”
作为激进派,赵先生根据保守派林老的讲话总结道:“若灭疏勒,我们还可以从北方诸道内分拨一批百姓过去屯田养马,大宁战马奇缺,我听闻疏勒那边的草场不太适合养出好的战马来,不过总是比没有好。”
他看向叶无坷:“是不是还可以在疏勒那驻军,如此就能遏制黑武人南下通道?”
叶无坷笑道:“那何止是扼住黑武人南下通道,那是把漠北十几个小国的脖子都锁死了。”
赵先生问他:“你在东北边疆那个叫无事村的地方,也知道漠北诸国之事?”
叶无坷道:“先生,我坐在这里听了一天了,以前不知道,现在我连疏勒可汗的老婆偷过几个人都能掰着手指头算出来。”
赵先生哈哈大笑。
人群后边,有个负手而立的中年男人听到这话忍不住也笑了笑。
特意换了一身衣服,还戴了一顶大帽的张汤站在这中年男人身后,微微叹息道:“果然还是得多读书,说话也太粗糙了些。”
皇帝微笑道:“让人爱听的话就没有什么粗不粗糙不糙的,你没发现他说的话书院的人都爱听?”
张汤微微一怔,然后才恍然道:“陛下的意思是,叶无坷这次是故意要和书院的人拉近关系?”
皇帝语气平静但又压不住有些欣赏的说道:“朕在宫里听说这事就想来看看热闹,本来也只是想看看热闹,现在,总算是看出些这热闹的门道来。”
他转身离开:“叶无坷不是想只在这求学两月,也不是只在这求学一次,他是想开先例......以后这样的事,可以常办。”
张汤在皇帝身后跟着,一边走一边回应:“陛下是说,叶无坷可能在找一种缓和文武关系的法子?”
“这法子缓和不了文武关系,也没法子缓和,若文武一心,那国必极端,要么一直干要么一直不干,文从武,天下难治,武从文,连天下都没了。”
皇帝停顿一下后说道:“但有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