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也瞧着,照着他如今的身份说:“跟日本人打了那么长时间,国家恢复是需要时间的。”
父子独处,少有的和谐画面。
“都这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官场的风气,如果不是做官的个个徇私,中饱私囊,世道怎么会如此不堪。”
他倒是看得破,只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罢了。其实好多事情他也不必往心里去。
沈柏年说完那一番话,忽然间转过头瞧着沈放:”别人我不管,但你身为党国军人,一定要洁身自好。“
放到常日里,这样的教训他只会嗤之以鼻,可今日鬼使神差,他忽然应口答话:“您放心,我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的。我比不上我哥,但也不会丢沈家的脸。”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觉得在沈柏年的心里,他那个事事听话的哥哥才算是孝子,而他这是个让沈家丢脸的存在罢了。
可沈伯年的回答却十分意外:“不,你并不是不如你哥,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比他更强,而且你更像我。”
这叫沈放惊诧,车里的气氛瞬间不大对劲,沈放忙转移话题道:“父亲,你这是要去哪儿?”
沈柏年瞧着他:“去了你就知道了。”
沈放在脑袋里预计了很多歌地方,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到了地方是金陵兵工厂外。
车停靠在一坐军工厂旁边,沈放扶沈伯年下车,看到兵工厂,沈伯年脸上出现笑容。
他往里走了两步,立在门口向沈放介绍着:“这曾是民国最著名的军工厂,由1865年洋务运动时期的金陵制造局改建而成。我参与过这里的改建工程,当时我觉得如果有了更好的武器就可以让国家更强大。”
宏图伟业,这是沈伯年有的,他知道。
两个人步行往里走这,沿路瞧见厂里堆放的一些枪械,大炮。
当时这工厂造出来的枪炮其实并没有让国家变得多么强大,反而更多的是投入了中国的军阀混战。
沈伯年一路瞧着,面色越发凝重。
“蒋介石想实现国家统一,我支持,可日本人来了,所谓的国军在战争中却显得如此孱弱。”
“这是国力的问题,您不要想太多。”沈放安慰他。
沈伯年瞧着沈放一笑:“我老了,但是我不傻。蒋介石在政治上排除异己搞独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抗战虽然胜利,但是我对如今的政府却越来越没有信心。过去我无条件服从国家的号召,但是现在看来,不知是对是错。”
从前那样固执的一个人,没想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沈放有点诧异,试探着说:“拯救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光靠完全地服从、付出是不可能的。”
沈伯年同意他的观点,立即附和:“说的对,特别是服从一个人的意志。现在的中华民国也处于在这样一个困局之中,我相信这个国家还是有希望的,一定有种力量会让这个国家崛起,就像当年国父一次次革命一次次失败但依然引导民众觉醒一样。”
沈伯年越说越慷慨激昂,工厂的一个老车间主任闻声赶了过来。
他话说半截被打断了。
“沈老先生,您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沈柏年这样的场面见多了,有些不屑,摆摆手:“甭客气,我也是来看看。”
那主任立定之后仰头将四周打量了一番,有些感慨:“如今工厂大不如前,沈老先生在的时候那可火热的很呢。”
世易时移,曾经有关系,如今想要借此攀附,这样的巴结到底没有多大用处。
“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沈伯年依旧没有好脸。
这里本就没有几个人影,沈放看着两个故人说话没有插嘴,眼神游离间瞧着一个人影从身边闪了过去。
那人穿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脸上的扭曲是受过重伤的痕迹,近乎毁容。
沈放赫然一惊,正是当时在澡堂时候跟他还说过几句话的那个男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沈放两步追了过去将他拦住,那张脸恍然转了过来,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你怎么在这里?还记得我吗?”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却是一脸茫然瞧着沈放:“你是谁?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完全陌生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说完话后没有再停留的意思,咳嗽了两声直接又走开了,似乎是身体不好。
沈放没有再强求,瞧着他背影愣了片刻,继而走向老主任。
“主任,刚才那个人是谁。”
主任稍加思索:“你说的是那个脸上受伤的?”
沈放点了点头。
“他也是个可怜人。退役下来的军人,现在是厂里的仓库管理员,叫陆文章。人木讷的很,不爱说话,大家都说是打仗的时候把脑袋给打坏了。”
说话时候带着动作指了指脑门,说到这儿下意识朝着陆文章离开的方向瞧了一眼,老主任的声音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