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夏老太背地里怎么看不上夏衣衣那个病秧子,至少当着外人的面作足了疼爱小孙女的姿态。
果不其然,围观的几人纷纷夸她知道疼孙女,是个好奶奶。
只有桂花婶子,差点把白眼翻上天。
夏老太斜了她一眼,也不跟她计较,乐呵呵的享受着别人的赞美。
听说自家闺女去了公社医院,夏明海和林芳哪有功夫理会夏老太的惺惺作态,急匆匆赶往公社医院,连挖河时弄了满身泥土的脏衣服也来不及换。
正要跟着爹妈一起去公社医院的夏云肖忽地动作一停,转过头来。
他看了看一脸虚伪的夏老太,又看了看院里抽烟的夏老头和隔着窗户偷偷观察情况的夏小叔夏小婶,突然笑了,只不过眼中没有半分温度。
他早就在上一世濒死前看穿了他们的虚伪和冷漠,对所谓的亲情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他们与其说是他的爷爷奶奶小叔小婶,不如说是满心恶意的陌路人。
想到这儿,夏云肖眼中的冷意更甚。
被夏云肖扫视过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心脏突突直跳:奇怪,是不是我眼花了,今天夏云肖怎么有点邪性?
很快,他们就知道不是自己想多了。
夏云肖微微垂下眼,神色认真的跟夏老太对视:“奶,我知道你疼衣衣,我就替她先谢谢你了。”
夏云肖在夏老太反应过来前,直接拿过她紧紧攥在手心的一块钱,看着她心疼到不行的表情,眼底的冷色更甚。
“家里没分家,一直是爷爷奶奶在管账。”
夏云肖像是想起什么,把那十张毛票揣进裤兜后继续道:“夏琴和我爸妈手头都没有钱,到时候公社大夫也不给衣衣看病啊。”
“既然奶奶心疼衣衣,就给衣衣拿个20块钱看病吧。相信奶奶也不忍心看着衣衣遭罪吧?”
夏云肖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听越来却捉摸不透。
夏老太一听夏云肖竟然敢跟她要20块钱给夏衣衣这个病痨鬼看病,瞬间跳脚:“什么,看个病竟然要20块钱!不过是普通的发烧,到底是多金贵的身子需要20块钱治啊!”
一大家子一年也攒不够200块钱,夏云肖一开口就要走十分之一,疯了不成?
夏云肖嘴角下压,把表面敷衍的笑容吝啬地收了回去:“拿20块钱看病多吗?”
其实在农村,家家的经济状况差不多,很多人都是小病靠忍,大病靠命,花一块钱去看病拿药都顶了天了,超过十块钱就跟挖心挠肝一样。
围观的人听说夏云肖要那么多钱给夏衣衣瞧病,脸上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在心里嘀咕他不懂事。
就像夏老太说的,不过是普通的发烧而已,谁家的孩子没烧过,不都是那么干挺过来的嘛。
现在想想,刚刚夏老太说夏琴送夏衣衣去的是公社医院,再加上夏老大家的过度紧张,大家忽然觉得他们有点小题大做。
夏衣衣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生个病至于兴师动众?
夏云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划过,哪能不清楚他们心里的嘀咕。
他揉了揉头发。
因为着急从大河坑挖河队回家,硬生生跑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夏云肖的头发在这冷飕飕的秋日几乎要被汗水湿透,加上眼角眉梢带出的寒意,浑身无端凝出一种即将爆发的攻击性。
夏老太声音尖锐:“你让大家评评理,20块钱不多吗!”
“20”这个数字叫她喊得咬牙切齿。
夏云肖抱着手臂,由于身高的缘故,居高临下地盯着夏老太:“就我所知,前阵子大秋农忙,小叔说自己肚子疼,你可是二话没说就给了小叔小婶20块钱,叫他们去县里的大医院瞧病。”
“当时咱家所有的农活都交给了我爸妈和我,小叔一家什么也没干,对吧?”
“还有,夏天的时候夏安掉河里受了惊,她明明啥事没有,你非要掏20块钱让小叔小婶带她去县医院做检查,这一来一回,足足浪费三四天。”
“我记得那时正赶上割麦子打麦子,小叔一家又正好错过农忙,家里家外的活都推给我爸妈和我了。”
夏云肖明着在说看病钱的事,字里行间却都直指小叔一家的懒惰和夏老头夏老太的偏心,就差把他们吸血的遮羞布给掀了。
夏老头、夏老太的脸色白了又青,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