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太后,王爷来了。”
“请在正殿相见。”中年女人的声音不再清脆,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和内敛。
陈留王静静地站在那儿。太后转过珠帘,一眼便看见那熟悉到极致的人,开口笑道:“许久不见王爷了,王爷风神依旧。”
“老臣参见太后。”陈留王并没有抬头。
“不必多礼,今日没有外人,王爷不必拘礼。”太后脸上的笑意变了变。
“谢太后。”
太后的殿中焚着上好的紫檀稥。太后轻闭上眼,如乱麻一般的心神渐渐理顺之后,才睁眼笑道:“王爷不日就要走了吧?”
陈留王轻轻点头,去看坐在上首的女人。她穿着墨绿色的宫装,鸦青色的头发一丝不乱的束起,手里把玩着白玉如意,整个人显得端庄沉静。她不到四十五岁,却更像是一个五十岁的女人了。
“回太后,正是。”
太后淡淡一笑:“皇儿年幼不懂事,哀家劝过却毫无转圜的余地。还请王爷莫要怪他。”
当今天子的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来,陈留王毫不意外,含笑道:“皇上很好,像当年的先皇。”
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道:“这些年,全仗王爷扶持。”顿了一顿,又道:“我母子欠王爷的不少。”
陈留王慌忙跪下,脸上惶恐:“老臣不敢居功。为臣子者,扶持幼帝乃是本分。”
太后满意地一笑:“王爷请起。天儿转暖了,王爷的腿伤可还有发作?”
“谢太后关怀。少有发作,发作起来也比先好些了。”
太后欣慰地一笑:“这就好。为你从南霖带来的药膏看来甚是好用。”
“多谢太后费心。”
一时无话,只有更漏的声音在回响。许久,太后轻轻开口:“王爷一入潭柘寺,从此便是红尘之外的人了。哀家与王爷相识多年,不能不送一送。”随即有人端上一壶酒来。
陈留王的眉梢眼角悄然地爬上几抹苦涩,自斟了一杯酒,看着太后道:“谢太后为老臣践行。”
太后神色淡然,仔细一瞧便可发现她嘴角微微绷着,眼中透着急切还有一丝不自在。陈留王缓缓将酒杯放在唇边,笑了笑:“犹记得太后当年的青梅酒,先皇最爱。”
太后的身子轻轻一动,扯了扯嘴角:“先皇不嫌弃罢了。”
陈留王闭上眼睛,正准备扬头喝尽杯中酒。太后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这沉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她的声音都透着一股疲倦。太后道:“天儿虽已转暖,酒冷还是伤身。换杯热热的来。”
“谢太后关怀。”陈留王放下手中的酒杯。
一会儿,就有热酒端了上来。陈留王喝了便要告辞。
太后淡淡地笑着:“王爷此去定要为东随保重自身。”
“老臣定不负太后所望。”
出了宫殿,陈留王长舒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宫殿,便头也不回地出了皇宫。
太后轻靠在软枕上,掌事姑姑替她揉着两穴。
姑姑轻轻地开口:“太后放了陈留王,皇上那儿怕是不好交代。”
太后没有睁眼:“于公于私,哀家都下不了手。皇上他很好,比皇上更像皇上了。”
姑姑轻叹一口气:“只是如此,于母子情分上有碍。”
“不妨,哀家终究是他的生身母亲,他不会拿哀家怎么样。”
陈留王活着出了皇宫,皇帝神色阴沉地听着侍卫的报告,气得一掌拍掉桌子的一角,冷声吩咐太监:“传旨下去,太后卧病,需要静养,无诏不得进出,不许任何人探视!”
太监心里疙瘩一声,吓得忙忙地跑去宣旨了。
过不几日,陈留王出家为僧的消息传遍朝野。有人上书直指皇帝贬斥老臣,皇帝震怒下令杖责四十。又有人上书,指皇帝不孝太后,不堪为国之表率,难当一国之君,皇帝大怒之下当庭杀了上书的言官。
朝野上下震动,议论纷纷。
谷云听了陈留王出家的消息,也只是微微一愣,旋即笑得凉薄,皇帝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以为没了陈国公,去了陈留王,从此他的天下就坐得安稳了么?!
谷云轻笑:“刘青!”
刘青少有看见他笑,心里也漫上喜悦:“主子有何吩咐?”
“陈国公怎么样了?”
“还没出九门就糟了伏诛!”
“很好!他得罪的人不少,皇帝更加不会放过他!”
“主子运筹帷幄,属下佩服。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我们要对付的是乔志远,为何要先对付陈国公?”
“乔志远乃是当朝尚书一品大员,又是当今皇上的三姑父!他在朝中经营多年,老谋深算又兼城府极深,门下党羽众多,我们只能缓缓图之!陈国公一死,便属他权势最盛了!权势一盛,便又是下一个陈国公!”谷云笑得冷酷。
刘青微微一愣:“若他懂的明哲保身……”
“再懂的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