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终究没有让官差把晚晴的尸体带走。
他摊坐在地上,坐了一天。
太阳从东边一寸寸爬到西边,明明很亮,却很冷。
期间有人提醒汉子,他的烧饼摊子还没收,可他似乎完全听不见,只呆坐在地上,神情悲痛而木讷。
过了黄昏,月亮一寸寸爬上柳梢。
露很重,湿了地上的衣服,周围再无一个围观的人。
有马车从远处驶来,大汉抱着晚晴的尸体登上马车,连同她未穿的衣服。
踏月而行。
马车一路向西。
从今日起,世上在没有名姬晚晴,也再没有一个叫张耀扬的卖烧饼的汉子。
……
没了原告,死者又是众目睽睽下的跳湖身亡,晚晴之死再没有然后。
或有恩客或受过晚晴恩惠的人,会在人生的某一个瞬间想起她,于历史的长河中掀不起任何涟漪。
皇上很快也知道这事儿,只侧面敲打几句,远没有上升到任何政治高度。
要知道,从事这种行业的女子,每年死于虐打的不知几何,多少人死了随便往哪儿一扔,甚至连知晓的人都寥寥无几。
只秦七皇子闹出的这一出,死者更出名,且有很多人看着。
然,无论如何,死的不过是个姬女。
便是这么一场随时可能发生在青楼或者官宦之家的戏码,谁也没想到,几年后会成为另一场大戏的引子。
……
凤青翎在宫宴上的出众,很快成为京城上流圈的一个话题。
原本在京城有两位色艺双绝的贵族女子,分别是凤府大小姐凤萱凝和相国之女林婉,并称为“京城双姝”。后来凤萱凝当了皇后,这京城双姝就只有林婉可供谈论和追逐了。
如今多了凤青翎,而且隐隐凌驾于林婉之上。
很多人说,就凤青翎当日的琴声,大概只有凤萱凝倾城一舞能与之媲美了。
当然,除了才艺,人们谈论的更多是凤青翎的婚配。
从古到今,能在皇上面前索要婚配自由的女子,她也是头一个了!更重要的是,那日在宫宴上,皇上那么明显表现了对她的好感。
这个女人,到底是自视甚高,还是欲擒故纵,亦或者给脸不要脸?
“七少,凤三小姐讨了婚姻自由,你要不要去试试,看看能否成为她最爱的人?”拢翠楼中,有公子调笑。
“我还没嫌脖子上的头,不想这么早死。”这位被称为七少的男人笑着,低头就着美人的手,将女儿红一饮而尽,搂在美人腰上的手捏了捏,“还是抱着小美人的腰更踏实。”
“怕什么?皇上不都答应她了吗,准她婚姻自由!我可记得,上次皇宴后,你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之前那人再说。
“那样出色的女子,我不信宫宴上没其他男人动心。这段时间,你们看见有谁借故去亲近凤青翎?”七少顿了一下,“皇上看上的女人,就算名义上给她自由,你以为别人就敢要?”
这个理,七少明白,其他人自然也明白。
凤青翎的这场婚姻,怕是难办。就算她再优秀,一旦被皇上看上,就等同被皇上打上烙印。
不是没人爱她,而是没人敢爱。
“老大,你怎么看?”五少忽的将目光转向秦曜阳。
无论是街头相遇那次,还是菊宴上那次,秦曜阳对凤青翎的态度几乎是大写的“我对你感兴趣”,虽说后来在宫宴上,秦曜阳只和凤思葭说了几句话,可五少依然认为,那是秦曜阳的障眼法。
那天晚上,他就坐在秦曜阳的斜对面。他甚至觉得秦曜阳那日一直在看的人,不是凤思葭,而是凤青翎。
“什么怎么看?”秦曜阳轻笑,眸中荡起一抹邪魅,“皇上不许了青翎的婚姻自由吗?也就是说,只要青翎不爱皇上,皇上就不会接她进宫。”
听听,叫得这么亲热!其他人还在凤三小姐或者连名带姓的叫呢,他都叫“青翎”了!
“那你呢?”五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
“我?”秦曜阳笑,举杯与其他人碰了一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听到答案时候,他轻飘飘的飞出两个字,“你猜……”
猜你个头啊,我们只想知道面对皇上这么大个情敌,你到底是追还是不追?
……
凤家老太君对凤青翎明显上了心。
宫宴之后,她再次被老太君召见,名义上依然是下棋。
老太君说:难得有个小辈能和她对上一局;
老太君还说:人老了,经常下棋有助于思维不那么僵化;
老太君还还说:要经常叫凤青翎陪她下棋。
在凤家,老太君虽明面儿上不管事,可谁都知道,她才是凤家灵魂人物,她的一举一动无疑是凤家政治的风向标。
凤青翎的棋风依旧凌冽,落子依旧很快,老太君依旧时时被压得处于劣势,而到一盘棋结束的时候,赢家依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