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做梦也没有想到,李显会说出这种话,将自家江山社稷送给岳父?禅让吗?李显这是找死吗?就算要让江山,也是凤帘后面那位说了才算呀!
裴炎俯身跪倒,以头触地,大声说道:“太后,陛下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言语,微臣以为,陛下不配做天下之主,应当废黜。”
李显愣住了,他只是说句气话,裴炎还揪住不放?李显老早就看裴炎不顺眼,裴炎仗着是辅政大臣,当朝宰相,从来也没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人啊!将裴炎拿下。”李显伸手点指裴炎:“你身为臣子,竟然妄议天子废立,该当何罪?”
裴炎跪地仰头,不屑的看着李显:“陛下都说可以把天下让给韦玄贞,这是身为大唐皇帝该说的话吗?”
李显和裴炎杠上了,脸色胀红道:“那又如何?今天朕让韦玄贞做侍中,明天就让他做天子……”
金殿上的文武百官,当然都清楚李显说的是气话,自从李显登基以来,不论是和母后武则天的关系,还是和中书令裴炎的关系,都不太好,不紧张却也显得生疏,没想到会在金殿上爆发这样激烈的冲突,而且起因还如此的儿戏。
“陛下慎言。”狄仁杰看不下去了,正准备劝李显几句,金殿外突然跑进一个人,身穿甲胄,跑动间叮当作响,径直跑进凤帘后面,在武则天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原本在龙椅后面挂着的凤帘,被宫人们挪开,露出了武则天清晰的面容。
唐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武则天一眼,发现武则天和以前相比没什么不同,冷眼一看反而更年轻了些,只是身上的威严气势更重。
武则天看了看李显,李显已经知道刚才的气话说的不妥,被武则天这么一看,感觉好像寒风吹透骨肉,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武则天先是命裴炎等人站起来,声音清脆悦耳道:“李显视大唐江山如玩物,此非人君所为,不宜再位列九五,本宫决定废黜李显的皇位,贬为庐陵王,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李显说要让江山,诸位大臣都知道是气话,互相消消气,这个事情就过去了,这是大部分大臣的想法。
但是武则天开口就要废黜李显,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先皇在世的时候,武则天和先皇就并称二圣,哪怕李显登基,武则天也通过裴炎牢牢的把控着权柄,难道这还不够,竟然要废黜李显?
武则天没有理会这些大臣们的惊愕,自顾自说道:“即刻召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勖带兵进宫,裴炎,拟一份诏书,昭告天下。”
武则天说着把手伸向李显,拉着李显朝金殿下走去,李显激灵灵回过神来,看着武则天:“母后要废黜朕?朕有什么过错?”
“你想把天下都送给韦玄贞,还不是罪过吗?难道连个庐陵王都不想做,想去巴州陪伴李贤吗?”
李显不知道为什么,手被武则天拉着,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提不起脊梁骨了,失魂落魄的跟着武则天朝金殿下面走去。
唐敖呆愣片刻,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好好的金殿赐宴竟然变成了政变,因为李显的一句气话,武则天竟然听从裴炎的建议,将李显废黜,这成何体统?
唐敖心中有着深深的焦虑,因为李贤被废为庶人就在两年前,境遇凄凉,闻者无不落泪,难道李显又要重蹈覆辙?李显可是武则天的亲生骨肉啊!
“太后且慢。”唐敖挺身而出,几步走到李显面前,将正要迈下金殿的李显阻挡,躬身道:“陛下乃是大行皇帝立下的太子,万民承认的天子,岂能因言废立?裴炎身为中书令,也并无封驳圣旨的权利,中书侍郎刘炜之,更是大逆不道,陛下加封乳母之子为官,行的是仁孝,至于林玉朗是否合适为官,无伤大雅。”
唐敖乃是新科进士,殿试的探花,刚才被李显授予黄门侍郎的官职,站出来替李显说话,实乃人之常情,也是为官之道,但是接下来,文武百官就有些看不懂了。
唐敖看着拉住李显手掌的武则天,面对武则天的目光,毫不畏惧道:“太后,太子李弘在位的时候,微臣曾经有幸和太子一起出巡城防,亲眼目睹太子殿下捧食草根树皮,搬尽东宫粮食果军兵之腹。”
“沛王李贤,有失小节,但为人聪颖,重文治,召集文官注释后汉书,至今微臣还常常翻看,受益良多,然,只因马坊之中挖出甲胄,就被废为庶人流放巴州,莫须有的罪名,天下谁人不知?”
唐敖越说,越是慷慨激昂:“当今圣上为英王时,时常出宫体察民情,感受百姓疾苦,长安城内外,百姓称道英王贤明,西城外的施粥棚,就是五年前陛下委托微臣开办,迄今为止活流民数万,藏贤名于深宫,太后和诸位大臣谁知道?”
唐敖顿了顿,喘口气继续说道:“李弘为太子,则大唐不患兵祸,沛王为太子,则大唐文风鼎盛,英王继承九五之位不过月余,皇朝气象为之更新,太后却说陛下应当废黜,岂不是以下犯上,愧为人母?”
武则天听着唐敖伶牙俐齿的述说,嘴角微微翘起,就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