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宾王此番离开长安县城,心中充满失落,原本长安县主薄的官职,不知为何被贬为临海丞,品秩差别不大,可临海山高地远,此生想要翻身复起,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也罢!这官儿做的实在憋屈,眼看着李唐江山就要易主,还真不如挂印而去呢!”骆宾王心灰意冷,拜别同僚后带上老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长安县城。
薛讷看到唐敖更改了早已拟定的路线,缀上一个青袍小官儿,诧异问道:“唐贤弟认得那人?”
唐敖心潮澎湃道:“乃是垂髫总角之交,不知他是否还记得我,薛兄等我一会儿。”
唐敖说着,催马追上骆宾王主仆。
“钱伯,包袱里还有些银两,等雇好船只,钱伯自行返家颐养天年吧!”
两鬓苍白的钱伯惊惶道:“少爷,不要老奴伺候了吗?老奴孑然一身,离开少爷,哪还有天年颐养啊!”
骆宾王叹息道:“钱伯,此去临海太过遥远,我是怕钱伯身体挨不住,钱伯劳心费力伺候骆家三代,我焉能忍心让钱伯埋骨他乡呢!”
“少爷说的什么话,老奴自幼被骆府收养,生是骆家人,死是骆家鬼,少爷让老奴离开,老奴这就死给少爷看。”钱伯说着,翻身下马,满脸悲愤想要朝一旁的大树撞去。
没等钱伯的脑袋撞到大树,肩膀被一股大力按住,耳边传来说话声,却不是少爷骆宾王的声音:“钱伯且慢,难道想陷骆兄于不义吗?”
钱伯扭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年轻人,紧接着感觉身体腾空而起,竟然被此人提拎起来,重新坐回马背上。
唐敖拍拍手,看着一脸诧异的骆宾王,面带微笑道:“骆兄,可还记得我吗?”
骆宾王觉得唐敖看起来面熟,绞尽脑汁,突然惊呼一声:“你好大的胆子,不想要性命了吗?”
唐敖一听此言,就知道骆宾王仍然记得他,心中喜悦难以言表,躬身施礼道:“骆兄既然不屑万两黄金封侯富贵,在下又怕什么呢?”
骆宾王直接跳下马来,眼珠不辍的看了看唐敖:“之前听说金殿面试,中探花者名为唐敖,我还以为是重名而已,果真是贤弟吗?”
唐敖激动的拉着骆宾王的手:“骆兄,你我之间就不要互相吐酸水了,我这个探花郎,可不是真才实学,倒是骆兄乃状元之才,怎么沦落到青袍小吏的田地?”
骆宾王哈哈一笑:“说好不酸的,怎么又扯到状元榜眼上了?你我兄弟多年未见,就不要浪费光阴互相吹捧啦!”
有些人天生就是朋友,一见如故,唐敖和骆宾王就在此列,哪怕多年不见,几句话就能说到对方心里,伯牙子期知音之交也不过如此而已。
唐敖等人假扮贩酒商人,岂能无酒?在路边铺开草席,唐敖把薛讷等人介绍给骆宾王认识,不一会双方就熟悉起来,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
其间唐敖和骆宾王互叙别情,唐敖隐去了镜花世界的关联,其他则没有丝毫隐瞒。
而后得知骆宾王之父早已故去,想起骆履元当年赠送的扬子江心镜,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唐敖眼眶含泪唏嘘不已。
在场之人除了钱伯之外,都是官场中人,话题逐渐转移到了庙堂上,对武则天的专横跋扈大感不满,对被废黜的李显深感同情。
当骆宾王得知唐敖等人准备前往均州护驾李显,当场一摔杯子,口吐豪言愿意一同前往。
唐敖今生第一个朋友就是骆宾王,搭救薛讷一家,同谋匡复李显复位,勉强算得上同道,而骆宾王的态度,却让唐敖心怀激荡,耳边不禁隐约响起了陪同李弘巡视城防时,那首军兵们粗犷的秦风,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人生难得一知己,唐敖再遇骆宾王,有感于故交依旧,痛饮之下喝的酩酊大醉,醒来时发现众人尽皆醉倒,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暗忖醉酒误事,今后绝不能再贪杯了。
此时天色已晚,唐敖拾来干柴点燃,为骆宾王等人守夜,在取火折子的时候,摸出了几封染血的书信,看着熟悉的字迹,唐敖犹豫片刻,将信封上的火漆剥掉了。
“唐敖吾兄,见字如面……”白纸上书写着蝇头小楷,满满三页将近千余字,内容却有些家长里短,大多是太平公主身边发生的小事,巨细无遗的记录在了信纸上。
每一封书信的内容都大同小异,但是字里行间却透露出浓浓的思念之情,最后一页纸上,还留下了红唇印记,寓深情于琐事,唐敖看完书信,拿着信纸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美人恩重,何以为报?唐敖将书信一一收好,嘴里却充满苦涩味道,不提二人的身份差距,单单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武则天,就是一道难以填平的天堑鸿沟。
发乎情,止乎礼,唐敖明心见性,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在春天没有到来之前,把这份朦胧的情感深埋冬季,这是最理性的选择,不能给其萌生枝芽的机会,否则得到的伤痛,注定难以承受伴随终生。
“太平,希望你永远太太平平,如果有人想要破坏,为兄一定让对方难以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