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冯回目瞪口呆,惊叹竟然有人敢闯督公的寝殿,还敢跟督公吵架,最离谱的是,姜宝瓷竟然还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主上对这小宫女,也太纵容了些。
此时正是日薄西山,天色渐渐暗沉。
殿中悬挂着几十只五颜六色的香囊,弄得张灯结彩跟要过端午节似的,与室内颜色黑沉、庄重素淡的家具装饰很不协调。
陆宴和烦闷地扯下床头那一只香囊扔在被褥上,随即坐到床边,转头看向立在侧旁的铜镜。
镜中人脸色阴郁,目光阴鸷,像条疯狗。
他突然觉得很无趣,自己莫名其妙,跟个宫女吵什么呢?
陆宴和坐了片刻,蓦地站起来,走到柜子前,拿出储藏香料的盒子,抓出香料投到各个香炉里点燃,放了比平时多一倍的量,直到熟悉的烟雾又在室内弥漫,辣呛的香气盖过来了药草香,这才罢休。
他走出房门,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见冯回还在门外候着,淡声道:“本督说过不许人进我的屋子,你是当耳旁风么?自己去王兴那里领罚,两日不许吃饭。”
冯回一听,苦着脸道:“主上要不还是调我回东厂吧,杏园这门可比东厂难守多了。脚长在姜姑娘腿上,她非要来,小的有什么办法。让她在门外闹将起来,督公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拦不住她,那就把门锁上。”
陆宴和额头隐隐作痛,冯回这几个属下,来杏园当差之后,一个两个都惫懒了,想当初在东厂,都是能止小儿夜啼,敢把朝廷大员从被窝里薅出来的主,如今却让一个小宫女闹得无计可施,实在是荒谬。
冯回听了陆宴和锁门的法子,把手一摊:“主上,要锁也只能锁您的寝殿,杏园的大门可不兴锁,一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只开门锁门就得把咱累死。”
当天晚上,杏园的小厨房里,冯回和管家王兴,在一张小方桌前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两大坛酒,还有一碟油炸蚕豆。
主上说罚他不许吃饭,那就喝酒呗,至于蚕豆,能算饭么?那必然不算。
冯回咕咚咕咚先干了一碗酒,拿袖子抹了把嘴,开始对着王兴大倒苦水。
“王伯,你说我冤不冤!”冯回把桌子拍得砰砰响,“想当初,那姜姑娘是督公他自己带回杏园的,你我都看见了,两人搂搂抱抱、举止亲昵,对不对?后来姜姑娘每日都到杏园来,对咱们督公那是情深义重、痴心一片,对不对?这种事,底下当差的怎么好插手,督公只要点个头,两下结成对食,皆大欢喜啊,阖宫里也没人敢乱嚼舌根。可偏偏督公他态度怪异的很,口口声声不让人家姜姑娘来找他,却又没什么防范,只是嘴上说说,转头却冲咱大发雷霆,真是好没意思。你要真不想让人来,直接把人打一顿叉出去啊,我就不信那姜姑娘还敢来触霉头。可是人家来了这些回,该吃吃该拿拿,连他睡觉的屋子都进了,督公可曾动过人家一个手指头?却来怪我守卫不严,他自己呢,也只想出个‘锁门’的馊主意,这叫什么?这叫自欺欺人!”
“要我说呢......”王兴也喝了口酒,咂了咂舌头,“督公对姜姑娘,倒未必是动了什么心思。老朽我跟在督公身边这几年,也了解他的脾气,本来就是个秉性良善之人,只是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磋磨坏了,心里苦罢了。”
王兴拿起酒坛给冯回满上,劝道:“你看他嘴上凶,在杏园当差的这些小崽子,有哪个真受过罚?往日也没有哪个女子敢往督公身边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混不吝的主儿,督公自然不知该如何处置。你我呢,就该怎么当差还怎么当差,姜姑娘爱来不来,咱只当没瞧见,督公说要罚那就让他罚呗,他又不盯着你,你吃不吃饭他哪知道。你等着,锅里还炖着卤牛肉,我去给你切一盘下酒。”
。
时间一晃便进了腊月。
这段时日,自陆晏和发了那通脾气之后,姜宝瓷只消停了三天,便又开始常常到杏园来。没办法,刘槐那厮虎视眈眈,时常派人在长春宫周围转悠,查探她的动向,姜宝瓷只好做出与陆晏和热络的样子来,让刘槐投鼠忌器,不敢对她下手。
而且她不知买通了哪个内侍,专赶在陆晏和在杏园的时候来。
等陆晏和眼神横过去,刚落到姜宝瓷身上,不等他开口,人家就先一步解释,说她是来找冯回的。
陆晏和便错开眼不再理会,姜宝瓷说了不是来找他的,他若再上赶着找茬,反倒显得自作多情。
就算明知道姜宝瓷的来目的,绝不是为了冯回,可是人家不提,他也只得装作不知道。
姜宝瓷虽然不与他说话,但每次来时,仍然给他带东西,依旧是些几两银子能买一车的廉价物什,堆放在他窗下的桌子上。
陆晏和每次推门进去,目光不经意瞥过,桌子上总也不空,有姜宝瓷放在那儿大阿福、小纸伞、九连环,有时甚至是不知从哪儿薅来的一把野花,全被陆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