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有些明白,阁楼在停稳之前晃荡的那一下,小五会向她跌了过来恐怕并非意外,而是有心献媚。
这海市瑶台,除了是个巨大的销金窟,更是纵情声色之所。她并非不懂这些风月之事,从前在长安之时,就见过贵族之家豢养的优童伶女,互相赠送成风。在她成为承剑府主之后,更是收到了几位公主郡主赠送的“特殊礼物”。她看向小五的脸色多了几分审视,这海市的侍奴的真实作用,怕并不是讲解规矩这般简单。
小五看出她的戒备,倒也坦荡。微笑道:“其实每座方亭中的侍奴,除了讲解规矩之外,都是供客人使用的。不过我知道,贵客对我没有兴趣,所以我也不会再做什么。”
李璧月微微松了口气,她在这样的场合还真的有些不适应。
小五从桌下的暗格中取出早已备好的酒水和茶点,一一摆在桌面上:“今夜的拍卖会时间不短,贵客要喝点什么,西域的葡萄酒、江南的女儿红、北地的杏花村等等,凡各种珍奇佳酿,我们海市皆有准备。”
“我不喝酒。”李璧月摇头,问道:“可有普通茶水?”
小五一双桃花眼眨了眨,随即一叹:“没人像贵客您一样,到了我们海市这一等一的销金窟,不爱美人,不喝美酒,只想着要一杯普通茶水。可惜,并没有——”
人总是会让自己表现得趋于合群,大部分的人到了这样的场合。就算不爱美人,也一般会愿意逢场作戏,避免表现得像个雏儿,就算不爱美酒,也会装装样子喝两杯,避免独立特行,被其余人当作异类。
但李璧月不一样,她已独立特行的存在了很多年,更不会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她能站在今天的位置,凭恃的不过是一把剑,一身剑骨而已。
她重复道:“我不喝酒。”
小五忽又笑了起来:“不过,茶水虽然没有,其他可以解渴的东西也是有的。”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红色的液体。
“不瞒贵客,其实我也不会喝酒,所以每次到了这样的场合,都会悄悄地准备一瓶樱桃汁。这樱桃汁色泽艳丽,与西域的葡萄酒看起来一模一样,所以每次陪客,我都会将它混在葡萄酒中充数。”他压低声音,狡黠地笑了起来:“这可是我的秘密,还望贵客不要说出去。”
红露流泻,倾注入琥珀杯中,杯深玉魄浓。小五将其中一盏推至李璧月面前,另一盏自饮。李璧月轻轻啜了一小口,这樱桃汁口感酸中带甜,清爽不腻。
她浅浅酌了两口,便将杯子放下,向四周望去。
四周的场面更加热辣了,男男女女搂抱一起,多少有些不堪入目。虽然开场的时间将近,主持人已经开始上台准备。但是似乎没有人关注那座高高的金色莲台,只纵情享受怀中的软玉温香。
李璧月本是为寻找线索而来,也就顾不得污染自己的眼睛。便沿着方亭的顺序,一座一座看过去,倒是看到一个画风不一样的。
在与她相隔两座方亭的“小满阁”内,竟坐着那日她在海陵府衙前见过的穷酸道士玉无瑑。他一身破旧道袍,与此地遍地的豪华奢靡毫不相称,偏他却没有半分局促。他眉眼飞扬,不知在说些什么,那亭中的娇美侍奴被他逗得前俯后仰,几乎笑得合不拢嘴。
李璧月眉头轻蹙,她先前在玉无瑑体内留下一道浩然剑印,按理来说,玉无瑑出现在她附近不远处,她应该有所察觉。她感应了一下,发现她昨日留下的那道剑印竟然消失了。
而且,据她所知,这位玉相师一穷二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本身已足够让她感到意外。
李璧月问道:“你们瑶台会发出请柬的标准是什么?今日在座的这些客人都有谁?”
小五道:“我们海市商会是由来自各国的十二支商队组成。按照规矩,隶属海市商会的所有商队,都会有一张请柬。”他指了指“春分阁”的锦衣公子,道:“比如这位林允公子,便是海陵福海商会林家的少主。”
海陵林家?李璧月想起来了,她昨日下午去的便是林家的船坞,这么说这位林公子便是昨日街上纵马撞人的林镇的儿子。
小五又望向右边道:“右边‘谷雨阁’的这位胡商,他名叫苏莱曼,是来自西方大食国的大商人,在海上拥有一支由十五支大船组成的商队。”
“方县令作为本地父母官,每年都会有一个固定席位。除此之外,剩下的十一张请柬都是由我们海市商会的大掌柜亲自发出邀请,邀请的对象都是大唐的门阀世家,巨贾豪商。比如,大唐顶尖的五姓七望每年都有固定的席位,每年海市大会上花钱最多的也是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