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一个人回答我,陈叔、陈婶笑而不语,陈薇艳直劲拽我,催促我只管把皮擀好了,还说了一句俄罗斯谚语“聪明人不提傻问题”。
那咱就不问吧,不是聪明人,装也装成个聪明人!我就闷头擀皮。
那小饺子包了能有三十多个,都是用的韭菜馅儿包的。
陈婶包饺子都是用两个虎口掐住饺子皮,两手用力一合。包这小饺子,也许是由于太小的缘故,两个虎口不够合的,她只放上馅儿,然后把皮合上,用拇指和食指两面一个皱一个皱地捏,捏出对应的两排皱来,整整齐齐的,煞是好看。
陈薇艳拿起陈婶的饺子给我看,“你知道这是什么饺子吗?我指的是包法。”
我摇头,不知道。
她说,“你看象啥吧,大胆说!”
象啥?象……我在电脑里看过一种贝壳,长得就是这个样子,就说,“一种贝类?”
“还一种贝类?”陈薇艳没好气地说,“咱们通常比喻,都拿我们惯常看到过的东西。贝类在大海那边呢,离咱们老远的呢!比贝类干啥?”
“那你说象啥?”我问。
“嗨呀!”陈薇艳有点儿秀才见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奈。
陈叔在一边斥责她,“好好说话!”
她看了看她爸,这才平复下来,把那个小饺子送到我眼前,指着那两排均匀的皱说,“象不象麦穗儿?”
哦,麦穗儿!你别说,还真象!
我点头。陈薇艳高兴了,“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嘛!”
吃饭的时候,陈婶用两个小碗,把那三十多个饺子分盛着,端到桌上,陈薇艳搂到自己跟前一碗,又推给我一碗,趁她父母没上桌,她小声问我,“你知道这是什么饺子吗?”
我说,“是麦穗儿?”
陈薇艳又“嗨”了一声,说,“人家没问你形状,人家问你这么一碗小饺子叫啥?”
没等我回答,陈薇艳抢先说了,“这叫‘子孙饺子’,是结婚时给新郎新娘吃的,意思是多子多孙!”
“‘多子多孙’,是啊……‘多子多孙’。”我念叨着。
陈薇艳探头向外瞅瞅,怕她父母进屋听见了,就用力凶我,不让我再说出声来。
那怕啥的?她都做出来了,还怕说?
但我还是禁声了。
可是,我心中纳闷儿,不让说出来干啥?也不是啥丢人的事?
——这也就是说,她父母就认成我们俩的婚姻了,我吃完饭,就可以牵着陈薇艳的手,走进了西屋……
大家吃了一会儿,我把包饺子剩的一块面,揪成几块,用齐彩凤教我擀面的法儿,把面块抻成薄片,让陈薇艳她妈把大灶的火捅亮,把大锅里煮饺子的水烧开了,把我擀的宽面条下到锅里煮。
很薄的面片,在沸水锅里一煮,立即就漂了上来,变得又宽又长。
我用筷子挑到碗里,放上点酱油,端到屋里,往陈薇艳面前一放。陈薇艳满是疑问地看着我和那碗面。
陈薇艳家的东屋和炉灶之间隔着那堵墙,有一扇窗,我在灶间抻面、煮面的时候,她趴在那扇窗上看到了,她也没搞明白我要干啥?还说我“是个聪明人”呢,你不比我聪明大发劲儿了吗?
我看着她,“宽心面!你吃!”
陈薇艳怔一下,立即就暴发出笑声来!她两个手掌拍着她家炕面上,说,“小白啊小白!”
陈婶也忍不住地笑起来,陈叔也矜持不住了,也跟着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们这里结婚吃“子孙饺子”我头一次听说,可是吃“宽心面”,我却经常听人说。
结婚那天,入夜进洞房之后,家人都端进一碗擀得又宽又薄又长的面条,让新娘子吃,意思是让新娘子宽心,我家日子过的不缺吃的,你尽可放宽心态,好好过日子,侍候好公婆,照顾好小叔子小姑子,和丈夫家的人和睦相处。
“宽心面”很出名的,如果有“子孙饺子”这一说,那就更应该有“宽心面”,这才能珠连壁合,相得益彰!
——把这事挑得愈加明白才好!尤其是这种半明半暗的情形之下。
正在大家笑声连连之时,在桌子下边的珅旦钻了出来,小脑袋机灵灵的往外边打斜,好像发现了什么。
我意识到有情况,就问陈婶,“婶,我的电工袋呢?就是我进来时肩上背的那个袋子?”
陈薇艳先明白了,她从炕里的被垛架上把电工袋子拽下来,扔给了我。
我从袋子里边把那把枪拿了出来,打开了保险,顶上了子弹,向珅旦一挥手,就走了出去。
在房门处,我小声地对珅旦说,“你别出去张嘴就咬,你先给我吓唬住一个,待我出去,教训他们,听清了?”
珅旦听懂我的话,点了点头,“叽叽”叫了两声。
我就冷不丁地一开门,珅旦象高尔基形容的海燕一样,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冲了出去,外边立即就狼抓似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