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就带着小牟度里走出了陈家。
陈家和老奶家都在西郊,直线距离很近,只是需要往西绕一下。
其实绕一下也不算远,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我进了院门,看见小泊又用一根筷子逗弄着房沿下花坛里的牟度里们。
小泊是老奶两个孙女中一个,是小孙女。大的叫大泊。说是老奶的孙女也行,说是重孙女,滴啦孙儿,耷拉孙儿,掉地找不着的孙儿也行,因为老奶一百五十多岁了,不可能有那么小的孙儿,至于怎么回事,我搞不清楚。
我走近她,问她,“小泊啊,回回我来,看你逗弄它们,它们咋就那么好玩儿呢?”
小泊回头一看是我,甩开筷子奔过来,一下子抱住了我,“小白哥,你咋老也不来了?”
“这不来了嘛,你咋又没上学?”
“放暑假了,你不知道?”
我一想,可不是放暑假了!要是有岚岚和缕缕她们在,还能知道暑假这回事,不接触学生,哪知道暑假不暑假的?岚岚和缕缕再也不能上学了。
小泊直劲往我脸上贴,她快往大姑娘方向发展了,只那脸还是个娃娃脸。
我手中罐子里的小牟度里看到这里(也许是嗅到这里)就兴奋起来,一个接一个做着Ω形状,把罐子弄得扑楞扑楞直响。
小泊这才看我手中还拿个罐子,里面还有个牟度里,才松开我,把我手中的罐子夺了过去,把盖子打开,把小牟度里放到花坛里。
两个大牟度里看到它,立刻双双成Ω形,把也成Ω形的小牟度里围在中间,比量着,象是跳舞样的,这还不算,不知从哪里钻出六七条小的牟度里,向两个大牟度里形成的“舞圈”围了过来,不一会儿,就搞乱了,哪个是我的小牟度里,哪个是花坛里的牟度里,分得不是很清了。
亏得我的小牟度里回头回脑地总来看我,我才能辨认出它来,另外,我发现它比别的小牟度里粗些,壮些,可能是在我那儿天天吃精肉的缘故。
我拉起小泊的手,对她说,“让它们在这玩儿吧,咱们进屋,奶呢?”
小泊说奶在屋做饭。
我进了屋,看到老奶乐呵呵地迎我而来,走近我,一把搂了过去。脸贴着我的脸。这也是满族的礼节:久违的亲人见面都搂住贴脸。
我感到老奶的脸象一张粗砺的家纺布,贴在我脸上,分外有质感。
老奶问我,“小白,你咋这么老长时间没来了?”
我说,“别提了,这些日子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来家的那个姓李的,开车把林丽茹和她女儿缕缕淹死在湖里了。”
“那她呢?”
老奶问,“她跟着一块死了。”
“你瞅瞅,”老奶啧啧两下,“我就知道小李不是好作。”
李艳花和林丽茹,都跟我爸来过我老奶家,李艳花也跟我一起来到老奶家。
我妈死得早,我爸领着个女的,很正常。再说就是我妈活着,我爸跟着一个两个女的,老奶也不会怪罪,这方面,她总是拿清朝皇帝作比较,因此,得出结论,一个男人,有几个女人,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老奶虽然啧啧两声,但没有大惊小怪,象谈论谁到哪家串门,顶多是到外地串亲戚样的。
我真惊叹老奶对生死这种寻常的态度,也许,她把人、鬼和神,混搭在一起了。这也不难理解,咱们恐惧死,是因为咱们认为自己死了,再就无法看到这万千世界了,有好多未竟的事,无法完成了;别人死,我们就无法再看到他(她)了,不能以我们生命的形式和他们交流了。
而在老奶那里,这些问题是不存在的,她见到人、人的真魂或阴魂都是一样的。
有的时候,恐怕她都很难分得清。这种状况,他们还能混搭?混搭之后,还能有什么讶异的?
老奶想起什么来,她问我,“你说的那个缕缕,是不跟你林姑一块来的那个小丫头片子?”
我不知道林丽茹除了缕缕,还能领哪个小女孩来老奶家,就说,“是,是那个小丫头,长得挺单细的。”
“是了,是那孩子,那孩子那么小,她给带去干啥?”老奶难免叹息一声。
我问,“奶,小孩子也能托生吗?”
因为有一次我在晚上看到缕缕的阴魂到我家了,我和她说话,她只笑不语,也许象我爸似的,距死的时候近,还不会说话,不能表达自己的思想。可是溜溜达达的,怎么不急着托生呢?
老奶说小孩子咋啦,小孩子也得去托生。
我说有一次我看到她了,她不紧不慢的。
老奶说,“小孩子嘛,别看人小,心思不一定少。沿着她走过的路走一遭,难免磕磕绊绊的,你看着,就是溜溜达达不紧不慢的。”
我想起,我对缕缕说岚岚死了,当时缕缕说,岚岚有个男朋友。敢保缕缕就没有男朋友?所以就磕磕绊绊的?
“奶你说,小孩子事多,耽搁搁的,那大人、老人有啥事呀,怎么迟迟不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