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爱吃这一口,我吃了整整一个古拉子馍,一二大碗(比大碗小,比小碗大)茄子炖土豆,还喝了一碗零一勺小米粥。
咋零一勺?喝一碗,一般是足够了,但没喝够,又从盆里盛一勺子,接着盆喝。
吃完喝完,觉得肚子这个鼓,有些迷迷糊糊的,就顺炕洞子躺下了。
老奶拿着笤帚疙瘩打我,“饭桌子没拣下去你就躺?蹬倒饭山饿死你!”
是啦,老奶是有这个说道,谁也不行饭桌子没撤下去,就躺下。从小就这么要求我。
老奶一看我都睁不开眼睛了,就急急忙忙地往下撤桌子,我迷迷抹抹地看到老奶把饭桌子搬下去,就往后一仰,倒在一只枕头上。
这枕头的内芯是谷皮子的,特别适合我枕着。
沾到这样的枕头,头刚嗡嗡半下,就人事不知了
睡着睡着,就觉得谁往我脸上喷气,睁眼一看,是小泊,她和我枕一个枕头,“刺呼刺呼”睡得正香。
我周围看看,见有枕头有被有褥子的,她干嘛和我争这一个枕头?
老奶坐在炕上,晃着身子说,“小泊就愿意和你在一起,小时候哭,谁也哄不好,你一抱起来,立马就不哭了,你逗一逗,她就咯咯地笑了。”
——这些事,是我小时候的事,小泊那时候,比我胳膊长不多少,刚会乍吧乍吧走路。老奶多次学,我才逐渐回忆起来,还不知道回忆的是真是假。
多次进行这种回忆,后来就确定这是实有其事了。不过,小泊愿意和我在一起,倒是真的,你看吃饭,她总是挨着我坐。睡觉,也愿意睡到我旁边,不独白天睡午觉,就是晚上我在老奶家睡,她也愿意往我被窝里挤,还哼哼叽叽地让我搂着她。她不到十岁。
你说也怪,我一搂她,不到半分钟,她就在我怀里刺呼刺呼睡了。
后来我都上大学了,第一个寒假回来,我来老奶家睡一宿,到晚上,她还要和我一个被子睡,那时她仍旧很小,才十来岁,可是我大了,长成了,老奶就没让她和我睡。
可是,睡到半夜里,她抱着个枕头迷迷糊糊地来到了我的被子里,抓过我的手,让我环绕着她的脖颈。
她这种半睡眠的状态,我怎好拒绝?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刚开始,我有点不自在,身子似乎要躺僵了,可是,最终睡过去了,睡得还挺香。
我那时正是病情严重,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的时候,所以,我非常渴望再搂定小泊睡香觉,可是,我爸不让,因为我毕竟是成年男人了。
老奶多次说我和小泊有缘分,赶明儿让她跟着我。我不咋在意,因为她说这个“赶明儿”是泛指,虚词。
可今天她说,“这孩子也没心思上学,也学不进去了,你把她整到你跟前,给她一口饭就行了,我也就放心了!”
我一听毛发竖了起来,老奶这话说的,好象临终遗言,把小泊托付给我了!
我急忙坐起来,说,“奶,那你呢?你不也能给她一口饭吃吗?”
老奶说,“这一半天的,我得出去一趟,或十天半月的,或一年半载的,说不准。她放假在家,没人归拢她。我的意思不让她上学,就让她跟你在一起,能挣出个饭钱更好,挣不出一碗饭,你们两人吃,一人半碗。”
我长出一口气,好歹不是临终遗言,我不象我爸,有职有权,要是我爸,安排一个小泊,一点问题没有,因为她也不在乎是在编不在编,随便有个工作,能开工资就行,再长个十年八年的,找个对象,嫁人就完事了。
而跟我,我怎么办她?我都让人以混岗为由,从绿管处开除了,好容易在宏利庄园有个鬼魂附体的驺总助看中了我,可是到现在迟迟不电话通知我,我都安排不了自己,我怎么安排她?
再一点,让小泊找她父母去呀,跟他们护林看树,种林下参,采山珍野果也能换一碗饭——可是,那样,小泊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在那个环境里,慢慢就往野人方向发展了。
我看过几个山林里的人,他们看人的眼神都不一样。难怪住在山里的人家,想什么法子也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出来呢。
他们知道,山林的环境好,饮食健康,但,即使知道自己的孩子在那样的环境里能活一百岁,也不留他们在那个环境里,反过来,他们也知道城市的环境恶劣,也听说过农药化肥,pm2.5之类的,却还是把孩子往城里推!
难道小泊不是这个情况,难道老奶没想到这一层吗?
既然这样,就啥也不说了,最坏的情况不就是一碗饭分半碗给小泊吗?
这一点,我还是能做到的。我想,宏利庄园最终还是能去上的,让小泊在那里的食堂做点儿什么,涮个盘子洗个碗啥的,总可以的,说来说去,老奶不管多长时间回来,她总有回来那一天。
等老奶回来了,再让小泊回老奶那里就是了。
可是,驺总助怎么犯卡了,卡我的,就是那个戴着面具,开着助残车的那个瘫子。我认识他,一定认识,他那体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