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缓和了,但他对我的态度没有彻底改变。他从登记间里走出来,甚至很谦卑地在前边带路,但他身上带着“制暴棍”,从他的浅蓝色医疗制服里支楞出来,明显看到它是T字型。也许他腰间还别着一把77式手枪。他在前边带路时,后腰一支一支的。他们干嘛?不就是个医院,还犯得上如遇大敌,如临深渊吗?
就算是一座监狱,也犯不上这么紧张兮兮的。他们这是防我,防我把他们的哪个病员劫走?我能吗?
登记者把我和小泊领到七号病房。推门的一刹那,小泊一愣,跟登记者说,“我们见小佃。”
登记者说,“不是佃洛夫吗?”
小泊说,“是,他原来不是在九号病房吗?”
登记者说,“九号是重症监护室。”
小泊紧着问,“七号不是吗?”
“不,不是,七号是一般护理室。”
“那么说,他好了?”小泊很兴奋。
那人用身体挡住了密码锁,在按码开门,他说,“病情总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小泊听了这话,好开心。我倒觉得奇怪:一个普通病房,有必要上密码锁吗,医护人员进进出出的也不方便哪。
“叮呤”一声,密码锁开启了,登记者推开门的时候,把一根指头放在唇边,轻嘘了一下,意思告诉我们要噤声。
我们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看到房间里有一张床,小佃安祥地躺在那里,脸色红扑扑的,呼吸非常均匀。
小泊要上去叫醒小佃,我制止了她,经过手术的人,身体极其虚弱,需要这种休息,怎么还能叫醒他呢?那不是不懂事儿了吗?
我让小泊在小佃的病床一侧,静静地看着小佃,不要搅动他。小泊看着小佃的嘴唇动了一下,有撮起的动作。小泊非常兴奋地看了我一眼,走出的时候,她对我说,“哥,你信不信,小佃感知到我来了,他在睡梦中撮起嘴唇吻我呢。”
我说一定是。小泊当时真想俯下.身去吻小佃一下,但当我发现她这个意图的时候,我再次制止了她。
我和小泊走了出来,密码锁在我们身后咔的一下子关上了。我心想,这么个声音都不能把小佃吵醒吗?如果我是小佃,是足以被吵醒的。
“哎!”我叫了一声登记者。他立即站住了脚,问我,“干总,您有什么吩咐?”
我说,“我妹也在这住着,我一遭看看她吧。”
“你妹?”登记者有些诧异。
我说,“我新交的一个朋友,认乎一个妹妹,叫白玉汾。”
“白玉汾哪。”登记者有些为难,“干总,对不起,白玉汾,我得请示一下馆里的领导。”
我不解了,“看一个普通病人,还用请示什么?怎么回事?”
登记者表现出非常耐心的样子说,“干总,您不知道,白玉汾入馆以来,情绪非常不稳,怕你……”
“情绪不稳,我正好劝劝她,她是听我的。”我说的是实话,我可以稳定她的情绪,让她安心在这里手术。不花自己钱的手术,上哪儿找去?
登记者说,“那敢情好。不过,按我们馆的规定,这是需要请示馆领导的,就一两分钟的时间。反正你得需要再登记一次。”
“还要登记?”看一眼就走的事情,还用这么繁琐?
登记者简直用恳求我的口气说,“干总,我这是按馆内的规定办,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既然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要说什么,就不仗义了。我应了登记者。到了登记窗,我主动接过登记本,按他们设置的栏目,我一一登记上了。
我刚写完,登记者就从外边回来了。我登记的时候,室内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好象是个女人,胸挺高,臀挺大,虽然说话粗着个嗓子。
登记者回来,挺兴奋地对我说,“馆里领导同意了。干总,您好好劝劝白玉汾,她的结石再不取出来,就有生命危险了。还有她的眼睛,今天上午查眼底,如果确定她眼有病,也一遭做了最好。在家里就算她投了大病的保险,才给她报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还不得自己拿?肾结石手术,最少要三万,三万的百分之三十,就是九千,个人家拿九千,不小的数目,再加上眼病的呢?眼睛,现在还不知什么病,真要手术,也得三万五万的,总的下来也近十几万元钱呢,听说她家挺困难的,她正好赶上入剧组这么个机会——还不知道那导演同意不同意呢。”
“那个导演也在你们馆里?”我盯着登记者问。
“是的。”
“听说他的眼睛受伤了?”
登记者说,“没事,不是很严重,养一养就好了。”
“啊?!不是说他眼里流出的血,还有黑的、浊的物质吗?不是铁定瞎了吗?怎么又没事了?”——这话是我心里想的,但这次我没说出来。那要说出来成什么啦?我有进步吧?!
我说的是,“那一会儿我和导演谈谈。”
“对,您跟那导演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