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泊走进舍棚子,发现里边没有一点声音,舍棚子盖儿被它们泛出的头拱塌之后,还没有完全修复好。
它们前天晚上掘出来的洞穴,黑黑的,象一只只巨兽的眼,令人恐怖。我清一下嗓儿,没有回应。小泊又喊,“你们上哪儿去了?”
也没有回应。我大声喊,“五合新!出来!”
很快,从洞里传来了“啪啪”的声音,这声音由小至大,由弱变强,显而易见这洞很深很深,深居洞底的雄木卢们正在往上攀爬。
我立时松了一口气。不一会儿,一个个小脑袋探出洞口,小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我。我不由得责怪它们,“你们哪!钻进去有多深哪!”
我走上前去,一个个抚它们头上的小尖角角,它们眯起眼睛,享受着这种抚摸,当我摸到图山的时候,它的鼻翼还抽动两下,“啡儿啡儿”地闻着什么。
我低下头闻闻自己,心想,我身上有什么味道?也没闻到什么呀?我又抻起衣角,抬起胳膊嗅嗅腋窝,也没闻到什么特殊的味儿。
这时候,小泊抽动两下鼻翼,“臭鱼酱!咱园子做的臭鱼酱?!”
我认可小泊,“是的,臭鱼酱开始炖制了!”
臭鱼酱,我看老奶是这么做的:把小鱼放臭了,拿来漂洗,一定要漂洗,因为它们已经腐烂到一定程度了,只能漂洗,若大洗就洗碎了。洗完,小心用笤篱捞出放在盖帘上晾晒一会儿,待它们干爽一些,放锅里油(油要多些),将油烧到八分热,入锅炒。
不除内脏?当然不除内脏。一是鱼小,又多,除内脏太费事;二是鱼已经腐到一定程度,这时要除内脏,那鱼都得碎了。
——待鱼不腐之前除内脏?不行,除去内脏,腐的慢,不好掌握,如果你让鱼肉都臭了,那就没个吃了,吃了非坏肚子不可。
臭鱼,实际上是鱼的内脏腐了,而鱼肉还新鲜着,这就是臭鱼酱既臭又鲜香的原因。
谈到炒了——炒臭鱼,火一定要大,并且放油里几片生姜,这样,鱼不沾锅,你再轻柔一点翻腾。
——老子讲话了,“治大国,若烹小鲜。”轻点儿翻腾,小鱼(小鲜)不碎,把臭鱼在锅里炒个焦黄,喷香,再放入大酱,翻炒两下,入水搅匀再炖。炖至没有生酱味儿了,那闻着臭吃着香的臭鱼酱就成了!
今天是东北风,不怎么忽然抽出一股东南风,正好把那臭鱼酱的味刮到我们这边,让图山闻到了。
实际上其它几位雄木卢也都闻到了,都扩个鼻孔在啡儿啡儿地往里抽气。我跟小泊说,“那可不,今早在潭边买的小黑鱼。这会儿可是臭了,做出臭鱼酱了。”
“臭鱼酱也!”小泊异常兴奋。她吃老奶的臭鱼酱要比我吃的次数多,对臭鱼酱的感情比我深。一闻到那股臭味儿,异常兴奋。
小泊拉着我,就往中心餐厅走,她那小薄身板,拽起我来,还挺有劲儿的。
我说,“你别急,邹主任不给谁留,也会给咱留的,这臭鱼酱,我昨晚就要了,要不,今儿一大早邹主任能领我们绕到黑鱼潭吗?
——你说,什么都该着了,昨晚我哈么央地就想吃臭鱼酱,并且今天一定要吃到的样子,所以才有邹主任去黑鱼潭买小鱼,所以才遇到那三个捞蚌取珠的人,所以才获取了雄王珠,所以你说是不是“所以”吧?
我在本书开头说的“冥冥有定数”,不是虚妄之词吧?不仅我和小泊,园子里的人,都往中心餐厅涌去,开始是下风口的人,摄制组的姑娘们,都是南方人,可能没吃过臭鱼酱,抽着鼻子,皱着眉头走了出来,问,这是什么味道?好臭啊!
但闻着臭,还啡儿啡儿地抽鼻子去闻。所以,我分析这臭鱼酱的气味有一种芬芳酊,带有某种兴奋性质的芬芳酊,暗暗地隐在臭鱼味儿中,刺激着人们的味觉。
这在哺乳动物中,是一种常见的现象。比如狗,闻到某种东西——我不具体说是什么东西了,免得你看完这一段去吃饭,影响食欲——咱们想那是很脏很臭的东西,它们怎么就大块朵颐呢?
咱们常说“是狗改不了吃屎。”咱们无法理解,可是科学家们从屎中提取出一种对于狗来说的芬芳酊。狗闻到这种芬芳酊,是一定要去吃的,哪怕你吆喝它,打它,它也会摇着尾巴,大赞“脍炙狗口”。
风向又转——夏末,好转风向,转来转去,形成了一个以中心餐厅为轴心的旋风。这里请注意,我说以中心餐厅为“轴心”,不是为“中心”的旋风,如果为中心,就应该有个“旋风眼”,可是这种说法相当不准确,实际中心餐厅那里不是个空心的眼,而是个轴,臭鱼酱的味儿就是从那里散播出来的。辐射到宏利庄园的四周,甚至越过护园河外的开阔带以外的林子里,有几只本来夜起昼伏的狼,闻到臭鱼酱也在大白天拉帮结伙地向宏利庄园靠拢。
可是,七号楼里住的外团,是实在无法理解这股味道,他们象当年李鸿章带到他们国家的臭豆腐似的,难以理解。就是最后化验出臭豆腐里有多种氨基酸,很有营养,最终臭豆腐也没象瓷器一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