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吹到半空中,只有恐惧,不知结果会是怎样,也不知接下来发生什么。我要刮到一堵墙上,或者一丛树枝上,将会怎样?撞扁了,刮碎了,支离破碎,体无完肤,比我爸还得惨!
我们父子俩怎么都这么个结局?问题是我还年轻啊,用罗奶的话说,一朵花儿还没开呢。
不要花!自己是个男人,怎么自比骄弱无力的花呢?我一定想办法抓住什么,结束这种毫无来由的漂泊!
这样想之后,我开始四下里逡巡。
我发现了一介草屑从我身边吹过,我要伸手抓它,可中途又缩回了手——我不至于和草屑同行吧?怎么我也是……又有一羽毛飘过,我也没有伸手抓它,那,等我真要死在一片羽毛上,别人会怎么看我?说我死得比羽毛都轻。
司马迁先生曾经用两件东西比喻生命的价值,一个是泰山一个是羽毛。
羽毛之死不值一提。但我还是四处找寻,找寻我能抓住,最终降落、停止在空中飘荡又不失体面的东西。
这时,我又看到一根毛发从我身边掠过,是柔软的,说长也不算长的那种。
这是短发女人的头发!是齐彩凤那种发丝。是了,就是齐彩凤的发丝!
今天我和她有个约定,明天她要看我爸去,我得按时赴约,了却一个女人最低的要求:在最后见她所爱的人一面。
我伸手抓住了齐彩凤的那根发丝。
在我没抓住它之前,它是那么飘逸、无虑地在半空中飘荡,我抓住它之后,也许是由于我自身的重量,附着在它的躯体上,它就有点坠落。
我往下一看,这里还是“立国宾馆”的后院,落到这里不好,这里肮脏龌龊,可以说是臭气熏天,不能落在这啊,齐彩凤!
咱不能落在这里!
可是,要想让它不落在这里,我就得松开手,我松开手它不负担我的重量,自然就漂起来了,再有十几米的样子,它就能飞出立国宾馆的高墙。
然后呢,然后它到了什么所在?
什么所在也比这里强,你去吧!我松开了手,齐彩凤重新升空而起,如我所愿,向立国宾馆的高墙外漂去。而我松开了它,自己也顺风而逝,向高墙外漂去。我想这里边有个哲理:该放手时就放手,放手之后,你的最爱逝去,可是,你的爱情还在。缠绵不放,最终会一无所有。
我几乎是看着齐彩凤在我的前边漂。它甚至回头看我一眼,我向它挥挥手:去吧,随你的意愿。
就在我表白的时候,天地间刮过一股强劲的风,把齐彩凤吹得不知所终,我也不知道自己被吹到哪里了。
这时,天光微辉,东方泛出了鱼肚白。
在空中,我看到一粒花粉擦肩而过,我手疾眼快,不失时机地抓住了那粒花粉,随着它漂移、坠落。
我抓住的这粒花粉,它显然有预定的轨迹,从一网纹窗里,飞进了一间屋里,去拥抱放在这家窗台上的盆花上的花粉。它们相遇了,是发生化学变化的行为,是别人不好意思近距离观察的行为。
我跳到这棵花的花盆里,放眼向屋里看去,见这是一间女孩子卧室,这个女孩子十三、四岁的样子,比小泊要小,比缕缕大。她在一张舒适的床上,甜蜜地睡着。
我看她的睡姿就知道她是多么的幸福,生活是多么的优越。
她是万方之帝的公主,而且被钦定为皇位唯一的继承人。金殿下众多的朝臣都跪伏在地上,等着她打一个芬芳四溢的呵欠,然后说,众位爱卿,起来吧。
朝臣们山呼万岁万万岁!
或许,她长出一双天使的翅膀,飞向新月,坐在月弯处,脚丫荡在银河里,把银河荡起阵阵涟漪……
门开了,一位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坐在小女孩的床侧,轻轻地唤她的名字,“岚岚,岚岚,起来,昨天妈妈跟你说啥了?你忘了?”
“嗯……”小女孩娇声长长的。
“别‘嗯’,烧完了,你回来再睡,要不,太阳就出来了。”
“妈,我不去不行吗?”
“岚岚,乖,岚岚给干爸送的钱,干爸才能收到,不然,干爸的兜里就没钱了,没钱他在那边用什么买吃喝呀?”
小女孩揉揉眼睛,还想耍懒,又觉得耍不下去了,就闭着眼睛,梦呓般地问她妈,“给干爸做的梯子,做好了吗?”
“做好了做好了,我和你爸半夜就起来做,就等着你点神了。”
小女孩听了这句话,立即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在哪儿呢?我怎么点?”
“你穿上衣服,梯子在大厅里呢,你去那里点吧。”女人循循善诱,温良地对小女孩说。
小女孩扯过衣服就往身上套,扣子没系好,就下了床。我赶紧蹦到小女孩的肩上,想一探究竟:这家子这么早——太阳没出来想干什么去?
小女孩来到了大厅里,一个男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吸着烟,看着走进来的女人和孩子。
这个男人有些面熟,在哪里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