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又得象那次一样,左书记来了,抖了抖他身上的黄军大衣,说,‘赵书记让我来,我来了,但我得马上走,三楼有个机关长工资的会议,同志们,我是参加你们这个会,还是参加三楼的会?’
“大家哈哈大笑,‘参加三楼的会!’
“左书记也笑,笑过,他就走了——不用左书记来聚人,一半人也来不了。
“你说也真是,开个什么会,我们这样根本不着边的部门,也要参加,没有办法。
“会议内容是临近春节,各个部门要分配帮扶困难户的名额,我们绿管处分五户。
“我对机关工委的赵书记说,‘就这么个事,你下发个文件,把名额给我们,就行了呗,何苦还开这么大的会,一上午,耽误多少事?我们这些小虾米,无所谓,有的那个大局,半天能办多少事?尤其还把左书记摽来了。市领导日理万机,左书记的时间那是好耽误的?’
“赵书记刁刁地对我说,‘哎哟,要象干处长你这么想,我可阿弥佗佛了,把名额分给你们就能行,就能照办?’”
“‘能啊,上级部门的文件,我们哪个没执行?’
“‘那好啊,还真忘了你们绿管处这种执行精神了,要是想到这个,多分你们些好了。’
“我知道她这是‘叫号’,就说,‘分呗,那咋不多分几个?’
“‘真的?你干实干实在,可我也是个实在人。’
“‘实在好啊,不管是公是私都要提倡实在不是?’
“这相当于造个半红脸。宣传部的王副部长走过来对赵书记说,‘你得了,赵大姐,别难为实干了。’
“‘难为他啥?’赵书记恼羞成怒,脖子粗脸红的,说,‘给多了,人家说我欺负你,我就再给你一个。西边子麻子大队有一户,不用别的,你就能让他们家过去这个年,过了年能让他们的孩子上学就行。’
“话赶话赶到这了,我就说,‘行,你告诉我他家的具体地址吧,这两件,我保证做到!’
“西边子麻子大队,是西郊蔬菜大队,他们的大队长是个麻子,所以大家都叫他们‘麻子大队’。
“麻子在改革开放初年干得挺好,挺猛,一度成为带领菜农脱贫致富的典型,可是富裕了、有名了,这麻子就下道了,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麻子大队’一落千丈,先富起来的也被麻子带穷了。但是,也不至于年过不去,孩子上不起学吧?”
——这个“燕”,一定是齐彩凤。菜农嘛,她不也是菜农?只是和她说的不一样,不是她被招去做临时工,给树苗浇水认识的我爸,而是我爸去扶贫时认识的她?!
至于时间上,无从考查,我爸记日记,从来不记时间,但,是临近春节——帮扶过年嘛。
我爸在“飞燕”里继续写道:
“当天下午,我就按机关工委给我的地址找到了陈家。”
——陈家?不是戚家?无所谓,经验证明,我爸从来不写真名实姓,他显然是怕别人知道实际情况,真对上号。
“陈家的房子,以及左邻右舍的房子,外观上看都不错,这都是麻子队长带领菜农发家致富那时候,集体盖的。屋里‘更好’,墙面雪白雪白的——那是上了一层霜,他家买不起煤,靠屋里几个人的呵气和有些温热的炕来取暖,那天室外的温度是零下二十七度,天哪,这么冷的天气,一点取暖设施也没有,这不要命吗?
“我进屋不大一会儿,就觉得两个肩膀和裤腿冷飕飕的。
“老陈一家四口人,围着两床棉被,坐在炕上。一进屋,有一股尿臊味儿,不知是被褥上有那味儿,还是在屋里小解造成的。
“我了解一下情况,老陈是脉管炎,腿烂了好几处,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他妻子陈嫂,有肺气肿,一到冬天,就喘不上气儿来了,更不用说在这么冷的环境里了。他大儿子前年出了车祸,现在还是植物人状态。他们老两口就把腿伸到躺在炕上的儿子被里,捱着日子;另一床小被子盖在他闺女陈桂燕的身上。
“陈桂燕看我进来了,才下的炕,原来她萎在那床小被子里,但在地上站一会儿,她立即又上炕,又围上那床被子——可能冻得受不了了。
“我看了他女儿一眼,感到她长的样子象在哪里见过,就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她涩涩地苦笑着,‘这位叔叔,您见过我?’
“我说,‘嗯嗯,是我搞差了……’
“我有些慌。
“我一看这个局面,首先解决的应该是取暖问题,就对陈桂燕说,‘闺女,你下炕穿鞋,跟我走。’
“‘嗯?!’她爸她妈对于我这句话,都充满很大的疑问:怎么进来这位让我闺女跟他走干啥?
“陈桂燕倒爽快,麻利地下了炕,蹬上鞋就跟我走了出来。
“来到外边,我上了车,她也跟我上了车。车里的暖气打开着,和室外形成很大的反差,所以,一进车里,就被一股暖气所拥围。
“陈桂燕晃动了两下肩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