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在逝者面前笑,我兄弟不会怪罪,看着咱们开心,他会很高兴的。因为只有到他那个境界,才能知道咱们活着的人有多么不容易。”
我问颜律己,“提我爸,不是你提的?”
“一个小破科级干部,我堂堂的副书记都说了不算,那也太了吧?!那都是书记、市长不希达吊的,人家都盯着局、处长。各县的书记、县长,他们有钱呀。‘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吗,小破科长有谁待见?你问你爸,给我一分钱没有?过年到我家串门儿,顶多搬来两盆花,我还得好吃好喝供他一顿,哎,老实干,我说得对不对?”颜书记冲我爸的遗像说。
那遗像说,“你说得对。”
“你看看,老实人说老实话了吧?”
颜律己突然怔住了,可能他意识到遗像说话不同寻常。
林丽茹也十分诧异。
唯有我,认为这无所谓,就是他们阴魂这时附在遗像上:借用遗像说一句话呗,这有啥呀?
颜律己看看我们俩,又转回去对遗像说,“看出来了,你个老实干,你最得意谁了,别人家你都没去,你单单上林老妹这儿,生了,你们没结婚,这回你死了,没人碍着你了,就和林老妹儿结婚吧。”
林丽茹欲说又止,“大哥……”
颜律己说,“咋地?你还不愿意是咋地?”
林丽茹说,“我还有缕缕和岚岚呢……”
和死人结婚,那叫阴婚。据说,结阴婚的人,活不多久,就得死去,林丽茹怕她因此而死去,留下缕缕没人照顾了,还有岚岚呢。林丽茹把照顾岚岚,也视为己任了。
颜律己听了这话,眼睛有些红了,他把手中的三根香插在香炉里,回头冲屋里喊,“岚岚,缕缕!”
两个小姑娘听到他喊,都趿着鞋走出来。
“来,给你二爸磕头上香!”
两个小姑娘也都诧异。我爸活着的时候,她们都不叫二爸,这回怎么让她俩管我爸叫二爸了?
但,我爸毕竟变成个遗像立在那里,不象叫林丽茹为二妈,她是活生生地站在跟前。
颜书记侧着身退了出来,到小窗台上,抽出六根香,给了岚岚三根,缕缕三根,把她们俩往供桌跟前推,又一眼看到了我,“你是老大,排在前头。”
又抽出三根香给了我,就摸来打火机,把我们仨的香都点燃了。我拿着三支香,侧身走到她俩前面,站好,说“跪!”,自己先跪下了,后边的岚岚和缕缕也跟着跪下。
“一叩首!”
我说完,率先磕了一个头,然后又说,“再叩首”。完全是电影里满族祭拜的标准。
岚岚和缕缕和我一起磕头。
三叩首完成之后,我先站了起来,把我手中的三支香插在香炉里,闪开身子,让岚岚、缕缕去上香。
岚岚和缕缕上了香,退了回来,颜律己看着林丽茹,“该你的了,就剩你了。”
“我就不地了吧,一会儿……一会儿我再……”
“人家上香都一拨一拨的,个人是个人的,一拨的,不能落下。”
林丽茹只好抽出三支香,点燃。
一条腿一条腿地跪了下来,“实干呀……(有哭腔了)我……对不起你呀!”说到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就放开声音,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哭,缕缕和岚岚也忍不住了,跟着一起哭。
我看颜书记眼圈也红了,就我心里硬硬地挺着,因为我在林丽茹跟前发过誓,从此再也不哭了。发过的誓不能不算数。只能喉结一耸一耸的,把泪咽到肚子里,象我爸似的。我向我爸学,我觉得我爸是条汉子。死了之后,人们还这么怀念他……
林丽茹扑倒在地,哭变了声,她有什么对不起我爸的,值得她这么追悔莫及,痛不欲生的?
颜律己对我冲林丽茹一摆头,意思让我去搀扶起她。
但我还是觉得不好,别看我叫她二妈,但我对她还是有心理障碍,上去扶她?我做不到。我就扒拉一下岚岚、缕缕,向林丽茹一努嘴。
两个小姑娘明白我的意思,就上去一人扯一只胳膊,把林丽茹往起扶。林丽茹一把把岚岚和缕缕搂在怀中,更加痛哭起来。
我要去劝扶她,她也得把我搂在怀里,谁也好,都逃脱不了被搂的命运,你就让颜律己去劝扶,他也得被搂。林丽茹这个时候,就是想搂人,给她一个充气娃娃,她也得搂扁了。
悲伤,就这路似儿的。
连扶带劝的,好不容易止住了林丽茹,颜律己对岚岚说,“放开你二妈,让你哥把咱爷俩送回去。”
林丽茹一把把岚岚搂了过去,和颜律己嗲起来,“不嘛,岚岚跟着我!”
任是什么男人都禁受不了这个,颜律己瞅着我,“可是,可是岚岚明天要上学的……”
“上学,你能早上起来做饭呀?女孩子的事,你能给照顾啊?除非你找了,还得对我岚岚好,我才能放岚岚回去!”
颜眨巴眨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