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爸研制一种移植苗木用的保生液,这是一种植物激素,象挂吊瓶那么给苗木挂上去,可以激发苗木的活性。比方一株苗木在移植的时候,限定两天,必须起活,否则就死了,而有了保生液,可以使苗木延期一倍,或一倍半的时间。
再长也可以,挂进足够量的保生液,十天之内枝繁叶茂的,植物激素消失了,这株苗木就开始枯萎了,因为,你到底没有使这株苗木真正地起活,只是象给一个人打吗啡类兴奋剂一样,药劲儿过去,人也就蔫吧完了。
小曾说的使用保生液,就是大剂量地使用这种植物激素,让塔松活上一段时间,两下交割完毕,把移植树木的钱拿到手,就不管移植的树木是死是活了。活了,说明你命大;死了,那不是我的原因——我栽上时好好的,你们都看到了,我走后死了,那是你们的原因,不赖我。
他们和移植单位都有合同,合同期限不会太长,十天八天的,就得结清余款。余款清了,你还上哪儿找我去?
但是,这不等于把好好一棵塔松糟蹋了吗?十八米高的塔松,最少要二十五到三十年才能长成。
可是被他们这么一折腾,不就折腾死了吗?这么高的塔松,都是我爸刚进绿管处时种下的,原来的西北山郁郁葱葱的,现在只能看到几十公分的树苗苗,原来都让我爸这样给卖了?!
难怪我爸出手那么阔绰,动不动就给这个买一栋房子,给那个买一栋房子,原来钱从这里来的呀!怨不得提他到建委当主任他也不去,是舍不得绿管处这金山银山啊!这些塔松,基本是人工栽植的,还有野生的呢,除了松树,还有花果树木呢,那更值钱。
据罗奶说,早先的西北山,也就是雄木卢山,茂密的,人都走不进去,现在呢?哪还有那么多那么高的树木了?都让我爸通过小曾他们卖了不成?如果是那样,我爸就不仅仅只有买几栋房子的钱了,他应该还有钱,还有很多钱。
他说过,一棵十八米高的塔松值十一万元钱,十棵就是一百一十万,西北山原来那茂密的程度,几百棵塔松总是有的,还有别的苗木呢,我的老天,那得多少钱?
都让我爸搂来了?真是小官巨贪!就算那些树当年都是你栽的,但也在公家的土地上,用的是公家的资源,公家为此花了多少钱?光是十多个人的护林队,二十多年的工资,就得多少钱!再说也不可能是我爸一人栽的树,我爸顶多支了支了嘴儿而已。
我爸把这么大的一笔钱藏到哪儿去了呢?我想,我爸不敢把这钱存到银行里,他把这笔钱放到哪儿了呢?
这么大一笔钱,堆到一起,也是不小一堆呢。
把我这些想法写下来,挺长一大篇子,实际上我也就想那么一忽儿,加上旁边的陈薇艳扯动我身上裹的毛巾被,紧着催我快点应答对方,我于是说,“保生液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用多了,你还得再加钱。”
“行,一棵我再给你二百元,总可以了吧?”
“你是说……”
“一棵树给你十一万零两百元呗。”
我一听这个价,身上都直苏苏,只好答应他。
我又问,“要几棵?”
“要四棵,我带四辆拖斗车去。”
“哪天?”
“26号早晨到,我还直接去西北山?”
“行。”说完,我慌里慌张地把手机关了。
陈薇艳埋怨我,“你那么慌干啥?”
“我不慌还能咋地?还能雇几个人真给他们挖树去?”
“我不明白这里的机关,但我听出来你爸干的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光啥明啊,正啥大啊,这是典型的贪.污!”
陈薇艳急忙来捂我的嘴,“小点儿声,隔墙有耳!”
我挡开了她的手,但压下声音,“纸不包住火,迟早有败露的那一天,这回就到大限了,姓曾的来拉树,找不到人,他不得张扬出去?”
陈薇艳分析道,“张扬啥?张扬出去,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反倒他成了共犯了。不能,他不能张扬。”
“那他再给我打电话怎么办?”
“他还打啥电话?”陈薇艳说着,拿过来我爸的手机,打开,在里边又麻利操作开了。不一会儿,对我说,“电话转移取消了。”她说着,就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开始拨打我爸的手机号。
果真是我爸的手机响起来,我的手机不响了。
她向我展摆一下,意思是你看,你的电话不响了吧?我“嗯”了一声。
接着她又把我爸的手机关机了,顺手把它递给了我,“你收起来吧,谁要问,你就说你爸出事的时候,把手机撞出去,摔碎了。”
“可是,有人打通过我爸的手机,还和他说话了!”
陈薇艳说,“那就不管了,也许是小曾儿记错了,也许是和鬼通话了——那就随他去想了,如果他害怕了,收敛了,再不到咱马利山来买树了,那咱马利山的树还能保住了——谁接替了你爸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