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同样的一双桃花眼,萧和看人时总是目光轻柔,眼神清澈,望之如玉般温润。萧玉却总习惯眼尾上挑,带着些挑衅和漫不经心。本是少年气锐的年纪,他眸色却深沉,带了些这个年纪少有的潋滟之气。
当年先皇后诞下同胞两名男胎,群臣曾言此乃妖异之兆,双生为阴,是为不吉,怕会霍乱江山。
可先皇并未将此言放在心上,反而待两兄弟一视同仁,悉心教抚长大。
萧和自幼时便是夏国出了名的少年神童,起初萧玉资质也不算差,在王孙贵族间也能勉强混个中
等,谁料竟愈长愈顽劣,慢慢养成了如今的性子。
“玉儿可是从永福宫来?”
“不错。”萧玉往堂中迈了两步,嗤笑着道,“前些日子送进宫来的太医院院使的长孙高热了三日,太医说是接连惊惧所致,孙院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到了长福宫门口,母后心慈,着其领着孙儿归家了。”
“这已经是第六个了吧,能坚持今日,已是不易了。”瑾王叹气,“可如此一来,太后娘娘的病情…”
“皇叔莫非当真觉得,养一宫外稚子在膝下,就能解了母后的病?我瞧司天监那一屋子蠢材,年年吃着朝廷的俸禄,除了胡诌些歪门邪道,也没旁的本事了!”萧玉眉梢一挑,眸中尽是不屑。
“此事也怨不得司天监,谁能料想后宫太妃们的性子,也太乖张了些…”
“罢了,此事莫要再议,明日下朝,孤会好生抚慰孙院使。”萧和批好最后一本奏章,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瑾王又另想起一事:“皇上,明日各国质子就要入宫伴学了,南书苑已经收拾妥当。”
“有劳皇叔,明日下朝,孤也同去。”
“陛下也要一同听学?”
“不错。”
萧和突然出手,一把抢过了萧玉手中的桃子跑到了院中,兄弟俩顿时翻腾打闹起来。
“孤已知会张太傅,明日去南书苑给诸国质子授课!”萧和边扬声喊话,边纵身跳上梧桐树干,把桃子塞进了嘴里,笑眯眯地看了眼下头炸毛的萧玉。
萧和身旁的老太监眼中多了似笑意,皇上年纪不大,平日里却要端着天子之威,只有和昭王在一起时才能露出几分少年模样。
“什么!”瑾王闻言,连忙追到树下,冲上头喊道,“陛下,这!万万不可啊!”
“张太傅可是我夏国两朝帝师啊!怎可,怎可授课于他人啊!”
“陛下!您先下来啊!”
“啊,昭王!你这是做什么!你放开我!”
“带皇叔去比试比试啊。”瑾王耳边传来萧玉漫不经心的声音,随即只觉左右两条手臂被人同时一夹,脚面忽地离了地。
萧玉和萧和站在地面上,拍了拍手,斜眼瞧着挂在树上的瑾王。
半晌后。
“诶?蝉怎么突然不叫了?”萧和摸了摸耳朵,在旁配合道。
“皇叔!”萧玉一脸认真,“看来皇叔聒噪之功,胜于夏蝉啊!”
“你!你放我下去!”瑾王面上也没了温和,手指着萧玉喊道:“昭王!你!你不要教坏陛下啊!”
萧玉从小便有这个本事,再好的修养品性在他面前也化了空。
“皇兄不是说得了壶春竹醉?不如今日拿来尝尝?”
“好。”
两人齐齐转了身。
烈日当头,伏暑的风裹着热浪,蝉声不绝于耳,连绵成了夏季独有的韵律。
浓荫深处,嗡鸣声一起,人便落入了盛夏的循环。
然而此时,蝉鸣骤停的这一刻,世界仿佛也蓦然定格,溽热的空气停止流动。梧桐树下,天地之间,只剩两少年并肩而行。
极其相似的两张脸,千差万别的两个人。
一人着白衫金冕,立若芝兰玉树,行如云中少年谪仙,不染纤尘。一人着紫袍玉冠,言笑间眉目懒散,恣意潇洒,嬉戏人间。
两少年携手并肩,日光时而穿透浓密的梧桐叶洒在他们身上,随着二人的走动浮光掠影,忽明忽暗。
静谧而美好。
“皇上!”
眼见萧和与萧玉头也不回地走远,树上的瑾王抓着树皮,终于忍不住大呼道。
“臣下不去啊!”
“臣,臣不会武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