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头盯着青石板,半晌,就瞧见一截雪青色裙角飘到了她脚边,“起来吧。”
这一抬头,便瞧见一袭雪青色竹兰暗纹宫装,衬着一张出水芙蓉的脸,蛾眉螓首,清雅绝尘,似云中仙子般幽丽脱俗。
若不是她额间那簇艳丽的羽冠太过醒目,宋颂怎么也没法将那只骄傲花孔雀,与面前谪仙一般的女子联想到一起。
惊诧之下又不免感叹,夏国先皇当真艳福不浅,若按小庆成帝的年龄推算,先皇怎么说也年近四十了,如今瞧见的两个太妃,各个皆年轻貌美。
听闻夏国一向有嫔妃殉葬的习惯,到了先皇这代才下令免除,否则真可惜了这般绿鬓朱颜,由此
可见先皇心怀仁慈,是个惜花之人。
“几日不见,瑶妹妹宫中倒是热闹了不少。”妤太妃将宋颂端详了一圈,浅笑道,“这便是昨日新送入宫中的孩儿吗?”
“陛下为了太后凤体着想,才命朝中重臣将家中稚童送往太后膝下抚养,那孩儿自是随侍太后左右,怎会在棠梨宫中?”
“那这…”
瑶太妃不等她说完,面无表情地将宋颂拽到了自己身后,“妤姐姐今日来所为何事?”
妤太妃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三年前岭南进贡了两筐上好的荔枝,先皇将整整一筐都赐予我,又与我亲手制成荔枝清酒,埋在我华清宫那棵梧桐树下,妹妹可记得?”
“这些年每逢去太后跟前请安,姐姐便要将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当着众人讲一遍,教人不记得也难。”
瑶太妃蹙眉,不耐地甩了甩长袖,接着道,“先皇将一筐荔枝赏给姐姐,是因太后娘娘一向不食过甜的瓜果,否则还哪有你的份?”
“你…”妤太妃咬了咬唇,随即又硬生生扯出个笑,“自入宫来,妹妹对太后倒数年如一日的殷勤讨好,怕是比太后娘娘的掌事丫鬟还忠心些!”
“我若是太后的掌事丫鬟,姐姐是何人?先皇的贴身内侍?”
“你胡说些什么?”
“这宫中谁人不知,先皇与太后鹣鲽情深,昭容宫和灵犀阁二位姐姐尚知避嫌的道理,偏妤姐姐爱自作聪明往先皇跟前凑!先皇在世时,除去太后娘娘,何曾把后宫哪个女人放在眼里过?姐姐与其百般献媚,不如下辈子投胎做了先皇内侍,倒能与先皇多亲近几分!”
瑶太妃虽是个面瘫,说出的话却犀利见血,仿佛宫斗是她熟稔于心的技术活,无需耗费自身感情,慢声细语便能戳中对方痛处。
果真,妤太妃被戳得面色苍白,额前的羽冠都蔫了几分。
“妤姐姐到底因何事而来?”
“…今晨宫中下人洒扫之时,发现院中梧桐树下土地有松动的痕迹,本宫命人一探,那坛荔枝清酒竟是不翼而飞了!”
妤太妃一双美目覆上薄怒,青衣素眉,瞧着更动人了,“昨日天黑,便只有你宫中的小德子来送过一次甜汤,本宫倒想不出还有何人,能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来!”
“妹妹好心给姐姐送去甜汤,不想竟遭此污蔑,当真难过。”
瑶太妃面不改色,一双鹿耳却蓦然耷拉了下来,软塌塌捂在两颊旁。
宋颂瞥了一眼,明显心虚的反应。
“好心?”
妤太妃闻言,头顶一簇翎毛“嗖”的炸起了毛,面上却扮上几分委屈。
“那日妹妹在棠梨宫中生火烤肉,险些烧了我偏殿藏书阁,太后为此斥责了你整整一日,再不许你在宫中炊食,逼得妹妹只能偷偷躲进怡景园中,我知妹妹是因此事记恨上了我!”
“我也当真是看够了,先皇早已故去,姐姐又做出这般扭捏姿态给谁看!”
“…”
宋颂擦了擦额角的汗,偷偷朝宫门口望去。
太后怎的还未到。
栖霞殿中,昭王宋玉正百无聊赖地喝着冰碗,太后端坐主位梨木椅上,按了按太阳穴,对着下头哭哭啼啼的红衣女子道,“莫要哭了,你倒是说说,瑶太妃因何事罚你?”
“太后娘娘,臣女…臣女不过是见那北泽小儿太无礼,小小年纪就痴缠着陛下,心中替馥姐姐不平罢了!”
宋玉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往下头瞥了眼。
“鸢儿,这与我有何干系,你…休得胡言!”身旁有一碧衣女子轻斥道。
“鸢姐姐何必怕羞,谁人不知你与陛下自小亲厚,日后…”
“太后!禀太后—”
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