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位瑾王,她方才没瞧见,乃因为他是一只狭翅大刀螳,纵然豆绿色捕捉足瞧着锋利无比,但坐在琼王那只猛虎身旁,存在感实在太低。
宴席过半,曲调变换,妤太妃拖着华丽的孔雀尾,立于殿中行了个礼。
“为贺太后生辰,妾原为太后娘娘亲手烹茶,祝愿太后千秋万岁,福寿绵绵!”她行了个婀娜多姿的礼,便坐在殿中,开始表演练了许久的古法烹茶。
虽瑶太妃称她的琴棋书艺为装腔作势,但她动作其实颇有美感,瞧着不像临时抱佛脚的水平。
席间住人也被她长袖翩翩,极具美感的煮水,点茶,搅沫动作所惊叹,纷纷称其雅极妙极。
妤太妃面上噙着浅浅的笑,孔雀尾却得意地在殿中摇摆挥舞,心里受用得很。
只不过这充满美感的茶递到太后娘娘面前时,却被薛暮礼失手打翻了。
“臣一时失手,请太后娘娘恕罪!”他赶忙俯身认罪。
“陛下为太后精挑细选,最终定下这薛氏儿郎养在膝下,可这手脚却瞧着不大利落!这般蠢笨小儿,怎能治好太后的弱脉之症?”琼王忽然开口,模样张狂而嘲讽。
朝中关于太后养稚童在身边之事,早已人言籍籍,勋贵之臣无人想将亲生孩儿送入帝王身侧,削尖脑袋想将孩儿送进宫中的,身份上却低微,如此一来此事颇为难办。
但一向英明体恤的庆成帝,这回却颇信司天监的说法,纵使知道朝心中不愿,也应将此事进行了下去。
琼王此言,便是借着此事嘲讽庆成帝愚孝了。
“臣教子无方,还请陛下,太后娘娘恕罪!”席间忽有一人出列跪地,正式薛暮礼之父,鸿胪寺少卿薛远。
“小事而已,无妨。”太后挥了挥衣袖,冲着薛暮礼慈爱一笑,“再盛一盏便是。”
薛暮礼到底年幼,被琼王一阵奚落,脸色亦有些发白。
他伸手从那团花提纹梁壶中又盛出一盏,小心翼翼端至太后身前。
不知是否越谨慎越易出错,这一盏新盛的茶汤,竟又生生被不小心打翻在地!
薛暮礼面色从微白变成煞白,眼里透出一股惊恐,隔着人群望向了自己的父亲。
然而,年近四十的薛元脸色也没比他好到哪去,额间已渗出层层冷汗,脸上亦是胆颤心慌,嘴唇喏诺了半晌,终是把话说出口口。
“还请,还请太后不要用此茶!”
“此言何意?”妤太妃不悦地蹙了蹙眉,这可是她表演了半天烹出的茶。
“这…这…”薛远吞吞吐吐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回太后娘娘,臣所说之言或许冒犯太后,请陛下和太后恕罪。”薛暮礼行了个大礼,接着道。
“臣三岁时无意打翻杯盏,后得知有仆人在羹汤中下毒,无意中躲过一劫,七岁时因病错失庙会,谁知那年庙会横生贼匪,家中仆人遭中,五一人生还,又乃阴差阳错逃过一难…凡此种种,父亲曾为我请过道士看相,言我有吉神护体,若再遇此情况,需再三小心…因此,还望太后不要用此茶!“
“…“
妤太妃反应了半晌,突然指着薛暮礼喝道,“你东拉西扯这一通,莫不是说我这茶中有毒?“
“臣,臣并无此意…”薛暮礼忙摆手,“只是,只是…”
“太后,这小儿所言实在荒唐,妾怎么可能在茶中下毒,当着满殿的人面前毒害太后,妾身可有如此愚蠢?“妤太妃甚是气愤,冲着薛暮礼喝道,“说,是谁指使你,来诬陷本宫的?”
“太妃娘娘!小儿所言,句句属实啊!”薛远吓得连连叩头。
“好了好了,薛少卿也是好意提醒,妤额娘的心意想必母后也收到了,这茶入不入口,孤觉得都是一样的。”庆成帝笑着开口。
“陛下所言有理。”太后亦是点头,扶起了跪地的薛暮礼,又扬首对妤太妃道,“今日这烹茶表演得甚好,本宫看着心中欢喜,便将宫中整套大雅斋赏予妤妹妹罢。“
大雅斋乃是一套上等瓷器,并着怀碗,渣斗,茶碗羹匙百十余件,若是平日得了这等上次,妤太妃定是得意的。
但在如今情境,谁看不出这物件乃是安慰之意。
妤太妃想来清高自傲,怎忍得此事就这般揭过?
“既然薛大人疑心这茶中有毒,那本宫亲自饮下,总可还本宫一个清白了吧?”
说着,她举起茶盏,当真作势要一口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