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辆马车外表不见奢华,但通体打造精美坚固,清朴之中隐含豪气,不是寻常人家能拥有的。
随行的十几名护卫,神情精悍,精神抖擞,马鞍上都带着兵刃,只有豪门大户才能豢养这等气象的护卫。
头前的马车中,座位摆着香草填充的软垫,地板上铺着灰白色麻绳地毯。
小案几上摆着鑫春号新出的水玉香薰瓶,里面淡黄色香水,散发清雅醉人的芬芳。
一身青衫裙褂的甄三姑娘,不施粉黛,微有些慵懒的靠在软垫上,手中展开一副水墨淋漓的书法,正意态悠然的观赏。
同车的一个甄家太太笑道:“三丫头,这幅字真有这么好,这两天我看你就没离手。”
甄三姑娘微微一笑:“这字自然是好的,更好的是这首词的意思,这等雄浑辽阔之语,居然出自一个少年,也真是奇异。”
甄家太太笑道:“瞧你这话,老气横秋的,你比那琮哥儿也没大多少,这次走得急了些,宫里的老太妃还舍不得你呢。”
“太太,我也舍不得老太妃,可是人生七十古来稀,甄家想要富贵长久,单靠这一桩却是不够的。”
甄家太太回道:“你这话倒是没错,你二姐也这么说,老太妃已庇佑甄家五十年,再大福分也是有尽的时候,打铁也要自身硬。
听说朝廷最近轮调金陵的官员,你二姐夫在金陵的几个门生,这回都要挪地方了。
甄三姑娘听了这话,不可察觉的皱了下眉头,太太口中的二姐夫,就是那北静王水溶。
二姐是太太的亲生女儿,贵为北静王妃,是太太一辈子的体面骄傲。
她微笑道:“太太这话,我们娘们私底下说说就成,可不好让别人听了去,王爷门生的话头,别人听了去,也犯忌讳。”
贵妇脸上神情有些不自然,说道:“你这丫头爱操心,这些事让家里的爷们去做就好,女儿家寻门好亲事,才是一等要紧。”
那少女微微一笑,她心中自然清楚,自己这婶娘巴不得自己早些嫁出去,少掺和家里的事。
最好能嫁入勋贵豪门,为家中添一份助力,也算尽了甄家女儿的本份。
早些年一直惦记,荣国贾家有个衔玉而生的嫡子,以为尊贵奇异,这两年又相上贾家那位文武双全的少年伯爵。
家中已出了位金尊玉贵的老太妃,又出了一位王妃,延续了几代人富贵,难道还不够引人注目。
历来月满则亏,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还真想把天底下的好事都占了。
自己虽生了女儿身,却不愿像二姐那样,成为家族联姻蓄势的工具,不想让别人牵着鼻子过日子。
甄三姑娘看了一眼手上的字,想来写字那少年,已是贵勋之门难得一见的人杰。
只是他和自己,都生于世家大族,落地便有洗不清的纠葛牵连,毫厘之事权衡通天之利,倒不如平民百姓之家,活得痛快逍遥。
……
神京,鎏阳河西城船坞,这里离宏德门不过两里路。
一艘礼部教坊司的官船,正劈波斩浪,驶出码头。
船舱中邹敏儿望着窗外万顷碧波,有些怔怔出神。
当初她家破人亡,以贱籍之身,被仓皇押解离开金陵。
两年之后,她以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身份,重新返回金陵。
那里既给过她难忘美好的憧憬,又让她饱受无限悲苦和屈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