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出身京兆韦氏,在朔方干了有三年了,干的不咋地,朝廷中对他不满的声音很多,这次召他回京,是要换人了。
李琩心里也清楚,韦光乘虽然不太行,但换他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干了三年,按照惯例,边军节度使,最多任职三年,是肯定要换人的。
这个规矩,也是为了避免边军将领在地方坐大,朝廷难以节制。
能干满三年,说明这个人还是有实力的。
李琩就坐在大殿内东侧上首位置的香案后,其实就是一张长几,上面摆放着他的笏板,用以记录公务,就像开会时候用的笔记本一样,不过他的笏板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写。
他眼帘低垂,对于韦光乘的奏表,仿若未闻,毕竟人家压根也没将他当回事。
他名义上是韦光乘的老大,但是人家进来之后,看都没看过李琩一眼,李琩也没能耐拿人家怎么着,毕竟李隆基的儿子,虽然是亲王,但普遍没有什么地位,非常的窝囊。
韦光乘的一番奏表,其实合情合理,将士们戍边打仗,缺了兵甲粮饷,他跟朝廷要钱,无可厚非,但是这个时候要钱,时机不合适,也有点匪夷所思。
眼下的朝堂满坐寂然,没有一个人搭这个茬,韦光乘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游视一番后,沉默的空气,也是让他一脸的尴尬。
他的尴尬是装的,人家难道不知道自己就要卸任了吗?旧官不问新官事,卸任之前给下一任要钱,能干这种事的,是大善人。
这座朝堂里面坐着的,没有善人。
但韦光乘还是开口了,说明什么?有人让他开这个口。
“朔方有这么艰难?去岁于朔方的兵戈战事,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虽有损耗,然地方足以自给,”左相牛仙客皱眉道:“贺兰山西麓沃野之地,统辖七镇,养活不了六万四千七百人?”
朔方的首府,在灵州,也就是后世的宁夏灵武县,位于贺兰山和黄河的东面,由于贺兰山的阻挡,将来自东面的水汽都挡在了这里,在黄河岸边形成了一片如同江南一般湿润的绿地,适宜耕种畜牧。
而牛仙客的这句反驳,很有分量,因为韦光乘的上一任,就是牛仙客,而牛仙客当时可不是副的,人家是正的。
也就是说,朔方其实不应该缺钱,因为设置节度使的藩镇地区,每年的赋税有两个走向,一个叫上贡,一个叫留州,也就是朝廷和地方的分成比例,七成归朝廷,三成交由节度使分配地方。
但是李琩心里很清楚,自从李林甫上台之后,边镇赋税的上缴比例一直在提高,说白了,李林甫在压榨藩镇,给朝廷捞钱。
那么接下来,又有几个人开口反驳韦光乘,大意是今天是八月初一,而四天后的八月初五,是千秋节,也就是皇帝的生日。
皇帝过生日,你不给钱,竟然还想要钱?你吃什么长大的能干出这种事?
李琩的眼神在韦光乘脸上审视片刻,深感身处这座大殿,实在是如坐针毡,人人都是心口不一,你很难通过他们的语言,去揣摩任何一个人的心思。
就比如这个韦光乘,李琩要不是熟悉历史,哪能猜想到人家就是在给下一任接班人要钱呢?
人心鬼蜮、笑脸魍魉。
帝座上,李隆基的眼神转向了自己的儿子,淡淡道:
“寿王怎么看?朔方之艰难,伱心里有数否?”
我有数没数,你还不知道吗?朔方的哪一件事情,跟我汇报过?李琩答道:
“儿臣不知。”
李隆基顿时眉头微皱。
这下子,其他一众官员,也都提起精神来了,都在聚精会神的关注着皇帝父子之间的这场交流,人人心知,有场热闹看。
“你身在京师,虽是遥领,但朔方之事不闻不问,你这个节度使,当的倒也清闲,”李隆基缓缓道,语气中颇有责备之意。
李琩赶忙起身,道:“儿臣才干欠缺,不足以担此要任,请奏圣人,辞去朔方节度一职。”
韦光乘在给朔方的下一任要钱,李琩在给下一任挪位置。
李林甫闻言,眉角微动,看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李琩,便转移了目光。
这么大一个官,虽然是个摆设,但李琩说不干就不干,听着似乎太儿戏,毕竟遥领藩镇的亲王们,没有一个是主动卸任的。
没有权利,不还有个头衔吗?
但是李琩眼下的处境,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和他爹目前之间的关系,非常非常的尴尬。
简直尴尬的要死。
因为他的正妻,被他亲爹给抢走了,那是去年十月的事情,而李琩穿越过来,也才六个月。
不过在李隆基眼里,父子俩是睡过同一个女人的,你说尴尬不?
虽然现在的李琩很冤枉,毕竟人,他没有睡。
杨玉环,本名杨玉,小字玉奴,嫁给寿王李琩之后,叫玉娘,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