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琩点头笑道:“因为李林甫压根就不想给,如今我又借着给圣人新修内库,户部肯定要额外拨钱,李林甫更有借口推诿了。”
“边疆大事,不能这么干吧?明年万一突厥真的内乱,我们岂不是错失机会?”杜鸿渐摇头叹息。
李琩拍了拍杜鸿渐的肩膀,笑道:
“王忠嗣的安排,本是圣人内定,李林甫口头举荐的,但是李林甫并不希望此人压阵朔方,他是在倒逼王忠嗣主动请退,那么除了王忠嗣之外,朔方还有谁可以坐镇呢?”
杜鸿渐思索半晌后,还是摇了摇头。
李琩凑过去,小声道:
“安西都护府都护,田仁琬。”
杜鸿渐嘴角一抽,诧异道:“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圣人会同意吗?”
如今大唐在西边的三大军事区域,
河西节度使,是去年刚立了大功的盖嘉运,本来还兼着陇右节度副使,结果因为来长安献俘之后,赖着不走,被裴耀卿给弹劾了。
当时基哥一怒,撸了他的副使之位,顺带着把正使荣王琬也给撸了,将陇右交给了皇甫惟明。
到底李隆基是冲着盖嘉运还是荣王琬,李琩比较倾向于李琬。
人家盖嘉运赖在长安,也不是多大的事。
那么现在西域掌管两个都护府的碛西节度使是谁呢?是李林甫遥领,上一任是盖嘉运,再上一任是皇二十子,延王李玢,杜鸿渐的老上司。
安西都护是田仁琬,李林甫的人,北庭都护是夫蒙灵察,盖嘉运的人。
众所周知,大唐最能打的,就是安西军,下来才是陇右。
那么由田仁琬调任朔方,负责明年的战事,其实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选择,人家不比王忠嗣差多少,只是名气没他大。
关键是田仁琬坐镇朔方的话,那十万贯李林甫就不会再拖了。
拖这个字,很有巧妙,王忠嗣不肯让,那这笔钱就一直在筹集当中,让出来,钱立马就筹备完毕。
不是我故意拖延啊,纯素凑巧!
李琩笑道:“朝堂的水,深得很,每一项任命,都是权力博弈后的结果,别说朔方节度了,我几次想将你推荐至兵部,尚不能行,为什么?别人不愿意,而我呢,拿他们没办法。”
杜鸿渐忍不住苦笑道:“那殿下又觉得,王忠嗣会让吗?”
“不会的,”李琩笑道:
“十万贯嘛,小钱,太子若真心为王忠嗣着想,肯定会想办法的,户部尚书赵国公王琚,倾向太子,眼下恐怕会跟李、牛二人因为这笔钱,大斗一场。”
杜鸿渐恍然大悟,心中直呼佩服,这就是为什么,他一个进士,在寿王府担任一个小小幕职,一点都不觉得失意,因为他在李琩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而学到的这些东西,会是他将来厚积薄发的最大本钱。
十万贯,真不算大钱,李琩都能拿的出来,太子自然也可以,王忠嗣也有。
但是呢,朔方的钱,叫做欠饷,你不能拿自己的钱,去补国家的亏空,那叫什么?打皇帝的脸,怎么?你收买边军,想造反不成?
要是真能自掏腰包的话,恐怕王忠嗣早就拿钱去朔方了,跟李林甫他们费什么劲啊。
射箭场上,一直到傍晚时分,内史严衡来报,李林甫的儿子,李岫来了。
“四郎耍几把?”李琩笑着递给对方弓箭。
李岫也是一身戎装,在隔壁的三围已经耍了半个时辰了,直到到日头下落,他才找上门来。
接过弓箭之后,李岫射了几轮,随后将长弓扔给一旁的随从,坐下道:
“休沐过后,寿王怎么也得给圣人一个交代了,想好了没有?”
他跟李琩是老熟人,交情还算不错,如今知道韦坚在打新库的主意,所以一直派人盯着十王宅的动静,得知李琩来了曲江池,他便也跟着来了。
“没想好,”李琩笑道。
李岫一脸着急道:
“伱该不会倾向韦坚吧?这个啖狗肠如今可是太子的一条狗,东宫有意举荐他为陕州刺史,一直被我阿爷压着,你要是给他这个机会,我阿爷可就压不住了,孰轻孰重,你心里清楚。”
最了解韦坚的,正是李林甫,所以才害怕韦坚起势。
李岫从前不认为李琩会拒绝他,但现在不一样了,韦坚都能抛弃他阿爷,投靠太子,人家寿王和太子是兄弟,为什么不能呢?毕竟眼下尘埃落定,两人已经没有竞争关系了。
李琩淡淡一笑:
“我是真的还没有想好,你明白的,我现在不敢得罪太子,一个嗣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有我阿爷,你怕什么?”李岫道。
李琩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