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梦境不由得再次看了看他,眼神中多了一些疑惑。
今天听了魏岗遣人传报,闻得有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她这才决定亲自来一趟。
在那件事传得沸沸扬扬之前,有必要再压一压景阳宫。
但多年的禀报里,这皇长子不是一直十分怯懦怕事吗?
“殿下何出此言?”郑梦境看着朱常洛,声音庄肃起来,“本宫既佐皇后娘娘打理后宫诸事,规束奴婢以正宫规可是大事。上下有别,殿下亲扫庭院,足见王安伴读有过,该当严惩!”
听到气氛很不对,王恭妃顿时有点想下拜求情的意思:“贵妃娘娘还请开恩……”
朱常洛却拉住了她的胳膊,而后直视郑梦境,声音冷冽:“若说照料不周让我大病一场,那么景阳宫上下都有过错,一应奴婢皆当严惩。至于要亲扫庭院,是我自己的意思。魏岗,你倒是把话说全。什么叫你们自然听命?不是见我都亲自动手了,你们怕落个不听使唤的罪名,这才不情不愿开始应付?断章取义,欺瞒娘娘,那又是什么罪?”
王安跪在地上,一时大大意外。
魏岗同样如此。
正旦节后,群臣又纷纷请行请行皇长子册立、冠、婚三礼,万岁爷震怒异常。
因为后宫之中紧张的气氛,皇长子年初重病一场又好转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这一点,王安感受到的是殿下更好学了,也向他问了不少跟国本之争有关的问题,让他心惊胆颤。
但没想到,皇长子如今面对皇贵妃竟然也这么大胆,针锋相对。
魏岗更是惊愕:过去不让他出门的时候,皇长子只如鹌鹑一般,哪里敢这样侃侃而谈?
被皇长子点名扣上罪名,更是根本没想到过。
“殿下,奴婢冤枉……”魏岗一时思绪纷乱,却不知该怎么辩解,眼神看向郑梦境多有恳求,“贵妃娘娘明鉴……”
郑梦境蹙着眉:“奴婢若有过错,自该责罚。然而殿下贵为皇长子,焉能不顾尊卑、丢了体统?”
“尊卑体统?”朱常洛露出了好笑的表情,“我年近二十,仍不得不居于后宫,已是失了体统。说到尊卑,三弟和贵妃娘娘在翊坤宫里,自然犯不着要像我母子一样。看着屋里屋外日久不经洒扫,奴婢又使唤不动,只能亲手做点什么。”
他走上前一步,直视着郑梦境:“贵妃娘娘,景阳宫多年所承恩惠,我都记在心里。今日大驾来临,要再施什么恩惠,不如直言吧。”
郑梦境心头大震,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反而因为他这言行举止的压迫感退了半步。
倒是王恭妃听了这些言语,忽然觉得腿一软目一眩,有些晕倒过去的迹象。
景阳宫内安静无比,人人惊惧。
皇长子和皇三子之间的国本之争,居然被皇长子这样近乎点明。
太后一心礼佛,皇帝独宠皇贵妃,皇后谨小慎微不理事。
十几年间外臣苦劝不已,陛下已经拖延了这么久。
而皇长子忽然对皇贵妃说道:我记得你多年给的“恩惠”。
这话一说出来,隐隐已有“伱死我亡”之势,锋芒毕露。
皇长子言语中陡然展露出来的,既有野心,也有杀意!
若不是他心里极为有底气,焉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