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后的府前平地上。
沈一石披头散发,敞开胸怀,只一件单衣披挂。
他的双手握着两只鼓槌,面前摆着一只大鼓。
鼓声阵阵。
沈一石微微闭目,身形摇晃。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及归邙山。”
鼓声愈发密集。
“狡兔死,良弓藏,我之后,君复伤。”
鼓点如步履,忽的徒然而下,如窃窃私语。
沈一石满脸凄凉之色,眼底尽是无限悔意。
“一曲广陵散,再奏待芸娘。”
鼓声歇,大火席卷,火海烈烈。
顷刻间,整座沈宅已被熊熊大火笼罩。
再无鼓声传出。
……
北京城。
随着夏季到来,天气愈发炎热。
前几日百官因为朝廷拖欠官俸的事情,在午门前闹了一场。
内阁和户部被百官们大骂了一顿。
所幸,皇帝陛下仁慈,拿着今年不办圣寿节的银子,给百官发了三个月的俸禄。
皇帝收获了百官们的一片吹捧。
接连数日,送到玉熙宫的马屁奏章,堆积如山。
皇帝自然是龙颜大悦。
徒留内阁辅臣徐阶和高拱暗自抚慰饱受背刺伤害的内心。
而随着皇帝加封严绍庭为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
在朝中本就当红的严绍庭,如今愈发坐实了小严阁老的名头。
只是严绍庭却不敢轻松。
按照日程来算,胡宗宪大抵已经回浙江了,郑泌昌、何茂才等一应犯官,想必也被手拿圣旨的胡宗宪斩了。
犯官贪墨家产充抵军饷,已被戚继光等人的抗倭军与倭寇决战。
沈一石大概也死了。
但到时候,所有人也会知道,名为浙江首富的沈一石,其实家底早已被上上下下掏空了。
可看似已经贪官污吏尽除的浙江道,当真就能风平浪静下来?
大明朝就能开始安享太平了?
严绍庭自不会如此认为。
若不然的话,前几日京师就不会闹出百官讨要俸禄的事情。
而当日在玉熙宫,道长当着徐阶、高拱的面,将自己塞进一直被清流把持的户部时说的话,可同样是值得深思的。
道长可是说了,让自己担起在户部为朝廷算账的差事,还要打理好往后的账。
可当真只是往后的账吗?
严绍庭总觉得,道长大抵是自己得到了某些消息。
一想到这些。
严绍庭便在内阁班房门口的桌前站起身,走到门下。
“启禀严阁老,诸位阁老。”
班房里,严嵩、徐阶等人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外的严绍庭。
只是一步。
走进来,便是大明朝的内阁辅臣。
严绍庭开口道:“陛下命下官任户部浙江道清吏司郎中,近来忙碌浙江之事,无暇顾看。今日诸事理清,下官禀明阁老们,去户部走一趟。”
徐阶默默的看了一眼,没说话。
袁炜在琢磨着今天要送到玉熙宫的青词该怎么写。
高拱哼哼着低下头,朝廷不光有户部的事,也不光只有浙江道的国策,两京一十三省,内阁都要担着。
他很忙。
严嵩则是笑眯眯的点着头:“去吧,六部不同于别处,要好生的看,好生的学,万事慎重三思而行。”
严绍庭点头应下,便出了内阁,往户部而去。
等他到了户部衙门外。
却见衙门前,今日竟然栓了好些瘦马,瞧着模样竟然还是军中的。
而在门房旁,亦有几名身着陈旧单衣的兵丁,脸色枯黄,握紧双拳,眼底泛着愤怒和憋屈的被户部差役拦着,只能焦急的望着里面。
户部衙门里,影影约约的站满了人,好似是生了什么事情。
严绍庭提起脚步,走上台阶,到了衙门里,便听里面传来一道满是讥讽的声音。
“当户部是你家开的?”
“你说要钱,就给钱啊?”
“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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